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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臉上的希翼之色隨即黯淡下來,又噓寒問暖一番,紛紛散去。 陳遠看著破敗的家宅,神色灰敗,倏而想起那老船工的話,手指在掌心攥了攥。 他心一橫,朝老祖陳魁生前的居所走去。 這宅子,已經燒成了平地。那火勢很猛,所有物什都化為了灰燼,就連銅鐵也都化作了水。 那些所謂正道門派,對陳派竟是下了狠手,從陳魁到陳遠的父母,以及一眾兄弟姊妹,全都被屠了個干凈,且將所有尸骸都燒成了焦炭。 并且這些尸骸無一例外開膛破肚,四肢扭曲,可見其生前的悲慘。 陳遠自是痛不欲生,只得與幸存的族人和門人一道收尸。加上故舊友人的幫忙,足足忙了兩個月,才終于將殘局清理干凈。 不過在為陳魁收尸的時候,他在陳魁身上發現了一把鑰匙。 這鑰匙,是在他的骸骨里發現的,大約是臨死之前吞到了胃里。 陳遠從未見過此物,留了心眼,在屋子里到處翻檢。最終,他在陳魁的床下發現了一塊松動的磚石,搬開之后,見到一只帶鎖的銅匣。 這銅匣,顯然是精心設置的。里面擺滿了靈金,正中,放著兩樣物什。一是一張尺余見方的帛書,泛著黃,上面的字似篆非篆,似鳥似蟲,天書一般。其二,則是一塊白色的殘石。此物,似牙非牙,似玉非玉,不知是什么碎塊,卻能看出并非凡物。 包裹著這兩樣物什的靈金,足有上千。不過陳派豪富,不缺靈金,斷不須陳魁如此收藏。靈金不怕水火,不懼法術,想來陳魁是用它們來保存中間這兩樣物什。 陳遠看著,知道此二物是陳魁的寶貝,不敢將它們留在廢墟之中,于是去伏龍仙山之時,將它們隨身帶著。 如今,他再回來,將那銅匣尋出打開,只見靈金仍好好地放在里面。 陳遠心中嘆一口氣。這些靈金,他本想用來當作應急的家底,但如今看來,是存不住了。 * 月色皎潔,陳家那被燒毀的宗祠里,只剩下了一張作供桌的石臺。上面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關于萬靈咒,陳遠并非沒有耳聞。 傳說,此咒十分靈驗,只要許愿,奉上靈金,便能愿望成真。 陳遠和所有修真道門中的人一樣,對這傳言嗤之以鼻。世間能人是不少,但若說誰無所不能,那是誆人。 但現在,他已經走投無路。 他無力報仇,不能報仇,便不能雪恥,陳派也就不再有立足之地,從此只能銷聲匿跡。他不甘心,如果死馬真能當活馬來治,他也愿意試一試。 陳遠先拿出一張符紙,在上面寫下名諱,又寫下報仇雪恨四字。猶豫片刻之后,陳遠強自按捺這心中的狐疑,將符紙點了。 而后,他將自己那僅有的五百靈金放在了供桌上。 四周寂靜。 做完這一切之后,陳遠盯著,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什么也沒有發生。 他神色沉下,心中又是惱怒又是后悔。 惱的是自己竟落魄至此,連一個不知來歷的船工也敢將他戲弄;后悔的是自己堂堂陳派的公子,竟然連這等荒謬的傳言也信。 這時,突然,頭頂掠過一串瘆人的怪叫。 陳遠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原來是一只夜梟飛了過去。 再轉回頭來的時候,他又是一愣。 供桌上空空如也,那些靈金已經不見了。 當夜,陳遠在夢中,被一陣寒風凍醒。 他睜開眼,四周黑漆漆的,轉頭,驚了一下,竟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被罩在一團光里,看不清面容。 “可是陳遠?”那聲音非男非女。 陳遠應了一聲,猶疑地問:“足下何人?” 那人不答卻問:“你想報仇雪恨,是么?” 陳遠一個激靈,睜大眼睛:“足下就是那萬靈咒中的神仙?” 那人仍舊不答,道:“我不殺生?!?/br> 陳遠愣了愣,忙道:“神仙不愿幫助在下?” “我不殺生?!蹦侨酥貜偷?。 陳遠明白過來,一咬牙,在那人面前跪倒。 “如此,請神仙將范權等所有參與滅門之人捉拿到此處,交與在下發落?!?/br> 那人沒有說話。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陳遠有一種感覺,他正盯著自己。 “你如何斷定,這滅門之事是顯門所為?”他問。 “不是他們又是何人!”陳遠激動道,“天下與陳派有仇的,唯有這些名門正道!” “我會還你公道?!蹦侨藳]有爭執,只緩緩道,“不過你的靈金只有五百?!?/br> 陳遠面上一喜,隨即道:“在下知曉!在下當下已身無分文,只剩這五百靈金,乞神仙垂憐!事成之后,在下愿雙倍奉還,決不食言!” 那人道:“我概不賒賬,且你也并非身無分文?!?/br> 陳遠一怔。 他的聲音有些意味深長:“我只要你手上的那塊白石?!?/br> 白石?陳遠低頭,忽而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那塊白色碎石已經捏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再想問,抬眼,卻發現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腿蹬了一下,陳遠突然睜眼。 屋子里冷清清的,四周靜謐,身上涼涼的,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是一場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