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在學校里都是自己鋪的被子，后來去了部隊服役，也是自己鋪的被子，所以他其實早就會干活了。不過到了家里，聽他娘說要給他鋪被子，他也沒反對：“謝謝娘?！?/br>
    趁陳大娘鋪被子，陳瑞拎著涼水去沖澡了。等他沖好了澡出來，陳大娘擔心道：“你這孩子，怎么能用冷水洗澡？這要是感冒了怎么辦？以后不能用冷水洗澡了?！?/br>
    陳瑞道：“聽娘的?！?/br>
    正當這時，陳大嫂：“娘，面條下來了?！?/br>
    陳大娘顧不得訓話了，她擔心兒子餓著肚子，趕忙道：“快去吃飯吧?！?/br>
    陳瑞：“哎?！?/br>
    陳瑞在吃飯的時候，陳大娘就在一邊坐著，看著兒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她又一陣心疼：“你啊，只顧著把錢寄回家，看看自己都餓的不成樣子了?！?/br>
    陳瑞聞言，解釋道：“沒餓著?！彼谕夂苈犓锏脑?，真的沒有餓著自己。

    可陳大娘不相信，又問：“你這次回來，能在家住幾天??？”

    陳瑞：“能住一個月，我學校已經畢業了，年初的時候被安排去服役了?！?/br>
    服役？一聽到服役，陳大娘忍不住放大了聲音：“你怎么還要去服役？大學生畢業后不得當醫生嗎？”

    門口，陳家哥哥嫂嫂們都偷偷聽著。他們倒是想在里面聽，但是被陳大娘趕了出去。

    陳瑞解釋：“我們軍醫大學不一樣，我是有軍籍的，所以要去服役?！?/br>
    “那多辛苦啊?！标惔竽锫犃搜劬σ布t了，“而且還危險，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不去軍醫大學呢?！彼莻€小老百姓，沒有偉大的志向，只希望兒子平平安安的。

    陳瑞道：“不會的，很安全，我不用去前線?！彪m然會跟作戰部隊出發，但是軍醫是屬于后勤部隊的，所以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有危險。不過他不想他娘擔心，詳細的就不解釋了。

    聽到這，陳大娘果然松了一口氣：“那你以后就是在部隊里當醫生了？”

    陳瑞道：“我現在是屬于初級技術軍官，有文職軍銜。不過剛進部隊，所以是最低級，14級排職中尉?！?/br>
    陳大娘：“……”聽不懂。

    門口偷聽的陳家哥哥和嫂嫂：“……”聽不懂。

    陳大娘：“小五啊，這什么14級，什么排職，娘聽不懂啊。娘記得以前李先鋒進部隊的時候，先是義務兵，后來當了軍官，你們都是部隊的，哪個官比較大??？”

    陳瑞耐心的給老娘分析：“我們性質不一樣，按照他們的職位來說，我現在是中尉，屬于他們的排長等級。先鋒哥現在是連長，比我高兩級。不過，我們升級的性質和他們不一樣，像我們初級技術軍官是三年一升的，過了六年，我就等于他現在的等級了?？墒撬麄冃枰獞鸸唾Y歷，如果沒有戰功，六年都不一定會動?！边@大概是就是技術員和非技術員的區別了。

    陳大娘聽明白了，李先鋒的職位比她兒子高，但是李先鋒干的活比她兒子危險。陳大娘起身，來到門口，把門一關，把躲在門口偷聽的兒子兒媳婦們全給關在門外了。然后她又回到餐桌邊偷偷問：“兒子啊，那你現在每個月工資多少??？”

    陳瑞道：“所有的補貼算在一起62塊錢一個月?！彼詾樗锸菃査べY了，又道，“我去去部隊已經一個多月了，上個月的工資已經領到了，待會兒給娘?！?/br>
    陳大娘一聽，嘴角都翹到耳根子上了：“哎，好。那李先鋒的工資現在是多少??？”

    陳瑞想了想：“好像是95塊錢一個月?！?/br>
    “啊喲，我的娘啊……”陳大娘大叫一聲，這李先鋒工資已經這么高了？比她兒子還高32塊錢呢。但是陳大娘不羨慕，因為李先鋒要上前線打仗，那是去拼命的，還是她兒子這樣好，當醫生安全。

    “對了娘，我有個問題想問您?！标惾鹣肫鹆死钀倖柕脑?。

    陳大娘：“啥問題??？”

    陳瑞：“娘，如果我喜歡的姑娘，娘你不喜歡怎么辦？”

    陳大娘一聽，難道兒子有喜歡的人了？擔心自己不喜歡？這下可怎么好？她要怎么回答？陳大娘想了一下：“你喜歡的姑娘娘肯定會喜歡的，我們家小五這樣好，喜歡小五的姑娘肯定是有眼光的?！辈恢滥膫€不要臉的小娘，把她兒子給騙走了。

    陳瑞聽了：“我知道了娘?！?/br>
    陳大娘這下連兒子每個月62塊錢的工資都沒辦法讓她高興了，她滿心是兒子有喜歡的姑娘這件事。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小五啊，那姑娘為人怎么樣？是做什么的？”一想到這個，陳大娘心里酸的不得了。

    陳瑞把他娘的話在腦子里轉了一遍：“為人……大晚上的，我送她回家，她說改天要請我吃飯感謝我，應該是娘說的那種不是好姑娘吧。做什么的我沒問，這是人家的事私事?！?/br>
    陳大娘：“……”這是人家姑娘喜歡她兒子，但是她兒子不喜歡人家姑娘？陳大娘想到兒子今年18歲了，親事也該相看起來了，雖然她不想兒子那么早被兒媳婦搶走，但是兒子遲早要結婚的，所以早點相看兒媳婦，她可以多相看幾個。想明白之后，陳大娘問，“小五啊，你喜歡怎樣的姑娘？”

    陳瑞沒想法：“聽娘的，要孝順娘?！?/br>
    這話陳大娘愛聽：“娘想著吧，長相方面你長得好，你媳婦肯定也要長得好，不然你們走出去一點都不相配?！?/br>
    陳瑞點點頭：“娘說的對?！?/br>
    陳大娘接著道：“家里方面咱們最好找個農村的，城里的姑娘脾氣大，農村的姑娘你好管教?！?/br>
    陳瑞沒問題：“聽娘的?！?/br>
    陳大娘繼續道：“其他方面的話，你是大學畢業的，你媳婦怎么著也要個高中畢業，干活不能馬虎，人得勤快，地里的活家里的活得一把抓。還不能像你四個嫂嫂一樣太聽話，不然被人欺負了怎么辦？”

    陳瑞：“娘說的對?！?/br>
    可是……陳大娘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了。這農村的姑娘哪里有高中畢業的？這高中畢業的還不得去工廠里拿鐵飯碗了，又怎么地里的活家里的活一把抓？不過，兒媳婦去工廠拿鐵飯碗也行，她將來可以跟兒子兒媳婦住在一起，給他們帶小孩做家務做飯。但是……農村的高中生沒地方找啊。

    在陳大娘的惆悵中，陳瑞吃好了面，準備去睡覺了。

    第二天

    黎悅每天早上都起的早，不過今天比往常晚了，因為昨天回來的太晚了，洗漱好再睡下，都已經12點多了。

    黎悅來到廚房準備水洗漱，發現灶頭是熱的。63年，還不到家家戶戶都能用上鐵鍋的時候，前幾年因為煉鋼鐵鍋被收走了，所以現在很多人家用的都是土鍋。李家算是村里條件好的，有一個大鐵鍋，這鐵鍋還是李先鋒通過關系才買到的。李家的鐵鍋平時是用來做菜燒水的，做飯熬粥、煲湯的話是用土鍋做的。

    那個時候的土鍋其實就是現代人的砂鍋，但比砂鍋大很多，埋在灶頭里。有些人家沒有灶頭，就把土鍋搭在石頭上，也能做飯。

    黎悅從鐵鍋里淘了熱水去洗漱，才洗漱好，就見李母背著豬草回來了。

    李母道：“起來了？昨天累壞了吧？”說起來，自從黎悅來了李家之后，家里水缸的水基本都是黎悅挑的，豬草也基本都是黎悅割的，倒不是李母把活兒丟給黎悅，而是這丫頭起得早，等李母起來的時候，她都弄好了。所以李母就做個飯洗個衣服，打掃下衛生，兩人分配的還挺好的。

    “確實累了，主要是路長，如果有自行車就好了?！崩钀傂χ?。

    李母：“這年頭有錢也買不到自行車，自行車票稀罕的很?！?/br>
    黎悅道：“這倒是?！?/br>
    等黎悅洗漱好，李母也去叫了大寶小寶起床。兩孩子昨天一下午沒看到黎悅，這會兒看見黎悅挺親切的。

    “姑姑，你從鎮上回來了？”大寶拿著小牙刷走到黎悅面前，養著小腦袋看著她。他特別喜歡姑姑，因為姑姑經常給他們小果子吃。

    其實是空間天地里的大櫻桃，黎悅偶爾會給大寶小寶吃，說是山上摘的野果子。兩小娃娃還真的以為是野果子。不過大櫻桃特別甜，所以大寶小寶很喜歡吃。

    黎悅很有分寸，隔個一兩天給他們，不多，有時候每人一個，有時候每人兩個。櫻桃在這個年代還沒有盛產，紅旗生產大隊這邊也沒有，那紅彤彤的小個頭在別人看來，還真的以為是野果子，至少李母見到過，也是這樣認為的。至于葡萄，那是7月份才上市的水果，李母是認得的，所以在這個不適合的季節，黎悅是不會拿出來給孩子吃的。

    黎悅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是啊，快去洗漱，姑姑給你們帶了奶糖?！?/br>
    “糖？”大寶眼睛一亮，“和野果子一樣好吃嗎？”大寶吃過水果糖，但是沒吃過奶糖，又或者他小時候吃過早已忘記了。

    黎悅道：“比野果子還要好吃?！?/br>
    李母聽到她的話，倒是想起了早上在背簍里看到的一籃子的東西，三十斤糧食和鐵皮罐子里的油、鹽、醬油、紅糖她已經收起來了，不過水果糖、奶糖和蘋果她沒有收，放在桌子上?！白蛱炷切〇|西都是從干部親戚家換的？那得不少錢吧？他們家這東西也真多?！?/br>
    黎悅半真半假道：“也不是。昨天來的晚還有一個原因，昨天干部親戚家來了一個客人，這客人背著一個大袋子，里面有不少東西，我拿回來的這些東西是問他買的，我想著這應該是個倒爺?！?/br>
    李母一聽：“這肯定是個倒爺?！彼故遣黄婀指刹坑H戚家認識倒爺，前幾年饑荒的時候，誰沒有去過黑市？李母雖然沒有去過，但是那會兒李先進還活著，他三天兩頭的去。饑荒的時候大寶和小寶剛剛出生，他們娘難產去了，孩子又沒有奶水喝，如果不養的仔細點說不定就……所以那個時候家里的存款都花在兩個孩子的身上了，才把他們養的現在這么壯。不過，“干部家認識的倒爺，那肯定安心?！?/br>
    黎悅這半真半假的話才有技術，也為以后能買到東西做個鋪墊，不然以后再有這些東西拿進來，還要再想法子說個出處?！翱刹皇锹?，我也是想著安心，就買了點回來?！?/br>
    李母也覺得挺安心，不過她轉身進了房間，出來的時候拿了四塊錢出來：“悅悅啊，你這些東西我就留下了，還有那蘋果水果糖奶糖，不過娘不能用你的錢，這錢你收著?！?/br>
    黎悅哪里會收：“娘，都是一家人，不用的，何況這些家里用的東西我也是一起在用的?！?/br>
    李母摁住她的手道：“你聽我說，你已經16歲了，再過兩年也要結婚了，女人的嫁妝是自己的底氣，你的錢自己存著，花錢別大手大腳的?！?/br>
    黎悅對李母的品行很是敬佩，但這個錢她真的不打算要，所以她道：“娘，我每個月還得給大寶小寶各一塊錢的撫養費呢，那這樣吧，以后每個月兩塊錢我不給了，我去干部親戚家會帶些油鹽醬醋回來，那個錢你也不用給我，咱們就當打平，你看怎么樣？”

    李母聽了真是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怎么非要讓自己吃虧呢？這些東西加起來可不只兩塊錢。就是那些水果糖、奶糖和蘋果，就差不多要兩塊錢了?！崩钅敢彩撬氵^錢的，這些東西從倒爺手中買的肯定比供銷社里買要貴，算起來得要三塊多，所以她湊個整數。

    黎悅笑道：“我們是一家人嘛，說吃虧就太見外了，這要是對別人，我肯定也不會讓自己吃虧呢?！?/br>
    李母聽了，無奈道：“那行吧，娘就依著你了?！毕胫蟛涣艘院蟮戎绢^出嫁的時候，她給她準備些嫁妝補回去，于是這會兒也就不算的那么仔細。一家人住著，算的太仔細了的確見外。

    “奶奶、姑姑，我和弟弟刷好牙了，我們要吃奶糖?！贝髮毮弥浪⒑凸拮舆M來，后面跟著小寶。

    李母道：“吃了飯再吃?！彼肿テ鹨话阉?、一把奶糖，“悅悅，這些你拿著也甜甜嘴?！?/br>
    黎悅：“娘，我自己有留著，我哪里會缺了自己?！?/br>
    李母聽她這樣說，就給大寶小寶各自一塊水果糖和一塊奶糖，然后把余下的拿進了屋子里藏著。

    李家的早飯是番薯米粥，加水煮蛋，雙胞胎一個，黎悅和李母一個。說起來，以前李母哪里舍得自己吃水煮蛋，但是自從黎悅來了之后，每天會分她半個以至于現在她都習慣了。而且啊，以前她給黎悅煮水煮蛋是想著給她補補身體，并沒有打算每天給她吃。但是漸漸地，因著黎悅每次都會分她半個，她也習慣每天給黎悅煮水煮蛋了。更不用說黎悅現在每個月會拿來30斤細糧了，她就更加舍得給黎悅煮水煮蛋了。

    “李嬸子在嗎？”突然，院子門口響起一道聲音。

    “誰??？”李母放下筷子出去。

    這聲音？黎悅昨天才聽過，所以還記著，想到是陳瑞，黎悅也跟著出去了。

    “你是？”看著院子門口穿著軍裝的男子，李母還真不認識，只是又覺得有些眼熟?！澳闶窍蠕h的戰友嗎？快請進來?！?/br>
    “不用了。嬸子，我是陳瑞?！标惾鸬?。

    啥？李母印象中的陳瑞是長得白白的，雖然不至于特別胖，但是在這個年代，他是洪旗大隊里少有的長rou的孩子。而且陳瑞長得特別好看，所以就算他很少出家門，大家對他的印象也非常的深刻。尤其是四年前，陳瑞考上了軍醫大學，大家都知道他以后是要當醫生的，這年頭誰不喜歡跟醫生結交呢？所以大家對陳家都明里暗里的拍了不少馬屁。

    陳瑞雖然四年沒有回來了，但是大隊里一直有陳瑞的傳說，陳大娘每年會去郵電局兩趟，拿陳瑞寄來的包裹，每次拿來的時候，陳大娘都少不了要炫耀，于是陳瑞的傳說就一直流傳著，大家都說陳大娘終于熬過來了。

    李母仔細的看了看，雖然眼前的男子個子很高，人也清瘦，但確實跟四年前的陳瑞有些像，都長得一樣的好看。

    原來是熟人。

    李母的笑容親切了些：“陳瑞啊，你怎么過來了？是有事嗎？”

    陳瑞道：“我現在和先鋒哥在一個部隊里，我回來的時候先鋒哥正準備出任務，所以他讓我帶幾句話回來，我娘說別人委托的事情不能耽誤，我就來了?！?/br>
    李母這下驚訝了，連兒子有話帶來都沒注意到：“陳瑞，你和先鋒在一個部隊？你這是去先鋒的部隊當醫生了？”大家都知道陳瑞畢業后肯定會當醫生的，所以李母才有此猜測。

    陳瑞：“是的。嬸子，先鋒哥說你發的電報他收到了，關于先進哥的事情讓您想開一點，家里還有大寶小寶要您照顧，所以您要堅強，他這次出任務大概要半個月，等到五月份的時候他大概會回來?！?/br>
    事實上關于長子去世的事情，李母已經想的很開了，一則是她這個年紀的人接受的事情比較快，二則是她還有兩個孫子要照顧，不能總是沉靜在長子去世的痛苦里，三則是身邊還有黎悅陪著，有人陪著說說話做做事，悲傷的事情就會想的少了。

    李母道：“我知道了，謝謝陳瑞你專門過來告訴我。沒想到你和先鋒在一個部隊里，那真是太好了，你們是老鄉，以后可以相互照顧?！?/br>
    “嗯?！标惾鸶胶土艘宦?。隨即，他皺著眉頭，視線越過了李母，定在李母的身后。

    李母也發現了他的眼神，轉頭看去，見陳瑞看的是黎悅，她介紹道：“陳瑞啊，這是黎悅，我家小閨女?！?/br>
    陳瑞點點頭：“黎悅同志?！痹瓉硎窍蠕h哥的meimei。陳瑞壓根兒不知道，李家只有兩個兄弟。不過，“黎悅同志，你昨天問我的問題我問我娘了?！?/br>
    黎悅聽到他的話，馬上想到他說的那個問題了，她有些好奇：“那你娘是怎么說的？”

    陳瑞：“我娘說，我喜歡的姑娘她肯定會喜歡的?！?/br>
    很多婆婆當著兒子的面都會這樣說，所以陳瑞這話并沒有讓黎悅多意外。她只是笑瞇瞇的道：“那你娘真好?！?/br>
    陳瑞聽到黎悅稱贊自己的娘，有些高興，那雙干凈又認真的桃花眼似乎亮了些，非常的有神。

    黎悅看著，心頭一跳。要命了。昨晚上借著手電筒的光線，她就看得出這小哥哥長得很帥，這會兒陽光明媚，她算是看的明明白白了。何止很帥？放到后世美男如云的娛樂圈，這也是顏值的天花板啊。

    尤其是那雙勾魂的桃花眼，眼位微微上翹，像放電似的。雙眼間的鼻梁非常的挺直，使得他的五官顯明了起來。估計是因為心情不錯，所以雙唇微微開著，帶著不明顯的笑意。他的皮膚很白，和時下很多小麥色、黑色的皮膚不同，這種白白的皮膚讓身為女生的她看了都想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