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一出門,夾克男便攬住謝小惠的腰,一起下了樓。 時小海蹲在門口,一直目送兩人消失在樓梯口。 無法相信,無法相信??雌饋砀具B三十歲都沒有。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而且,這么漂亮,和娟子都不像是親母女。時小海拿了熱水壺還在感慨,而且,剛才和她一起來的男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老公。但兩人的相處模式,又十分光明正大。所以,我判斷,老板娘是個離異的單親家庭。 時小海對自己的推理十分滿意,說完后,得意洋洋地看向單北。 單北正在吃東西。 你吃什么呢? 巧克力。梁哥給的。單北又剝了一粒,往嘴里塞。而梁驚塵手里拿著一整袋,站在一旁。 時小海的嘴又擰了起來。這兩個人都不能有點緊張情緒不說,他北哥就不能對梁驚塵有點堤防心? 四下里靜悄悄的,時小海開始一間屋,一間屋地關燈,并沖著攝像機:今晚那個傳說中的鬼魅能不能現身呢? 整個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夜晚的燈火照了進來,讓整個客廳只能勉強看到一些家具模糊的影子。 梁驚塵在自己的一間臥室。他那間靠陽臺。時小海緊粘著單北,兩人蹲在另外一間臥室的門后。 攝相機對著整個客廳?,F在已凌晨一點。時不時地有些不明來源的聲音,在靜靜的空間里響起。 像是半夜里誰家在炒豆子,嘩啦嘩啦的。又像是樓上是誰在打掃衛生,丁丁當當地亂響。但深更半夜誰在打掃衛生? 單北用手捅捅時小海。 時小海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鬼!有鬼在戳我。 單北的冷汗流了下來。 是我。 北哥。 單北低壓聲音,把嘴湊到時小海的耳朵上我聽到陽臺外面有響聲,你把攝相機對準陽臺。 時小海把攝像機調整方向,對向陽臺。陽臺拉了薄薄的白紗,可以依稀看到夜晚下的一些建筑。他單手抬著攝相機,另一只手捏著單北給他的那道五雷符,只是手心里都是汗,符紙都被捏濕了。 窗外一輪新月照出陽臺幽暗的影子。夜風從沒有關嚴實的窗戶,把白色的窗紗吹得飄飄搖搖。 時小海死死地盯著窗戶。一眨眼,窗戶后面出現一張人臉。 時小海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只是這次,因為單北在身邊,居然沒有暈過去。 只是頭皮發炸。汗毛直豎。 縱然是沒有燈光,外面的張臉也是慘無人色。青幽幽的。眼睛僵直,平視前方,他的手往前伸出,身體僵硬地向前挪動。 這怕不是鬼,是僵尸? 時小海背上的汗把襯衣打濕了。 屋里更暗了。只看到一個黑色的體積在屋里移動,時不時地撞到了椅子、沙發,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音。 那道陰影越來越大,就停在他們門口。時小海甚至能感受到來自對方身體的壓力。時小海一下子呼吸頓住,一扭頭,單北居然不在身邊。 與此同時,門一下子被撞開。僵尸浮腫的臉放大在時小海的眼前。 這一刻,時小海做的就是,把手里的符紙向僵尸扔了過去。 他親眼見識過單北符篆的厲害。打了出去,符紙會燃燒。他也惡補了知識,五雷符的話,還會有雷電閃出。 符篆打在僵尸身上,準確地說,打在他的臉上,然后落到他衣領上。又掉了下來。剛好落到他手里。 僵尸似乎也愣了愣,然后低頭,無知無覺地把手抬了起來,湊到眼睛上去看。 與此同時,啊~~~~到達崩潰邊緣的時小海大叫起來。北哥! 聽到時小海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僵尸也慌了神,掉頭就跑,只是跑得急,撞著什么東西,腳下一絆。 與此同時,一束光線射了出去,落在了對方身上。單北手里拿著手電筒跟了出來。 那人的身形挪得更快了,一路上踢倒了椅子,又撞到沙發,直往陽臺那邊跑,就要抵達陽臺那一刻,人驀地飛了起來,重重地落在地上。整個地板都震了震。 光源的盡頭,梁驚塵拿了只水杯,站在窗邊。水杯里的水連濺都沒有濺出來。 ☆、周成安 屋里燈光大亮,一片通明,恢復正常世界。 不要打我,不要找我,我不是賊,我真不是。剛才的僵尸抱著頭,蹲在地上,一連串地叫嚷,求饒。 時小海又驚又惱,瞪著單北與梁驚塵 你們知道是人?時小海要哭了。 嗯。單北點點頭。不過,我也是才確定的。一開始我只是覺得不對勁,整個酒店看起來很干凈。屋子里也沒什么陰氣。當他進來后,我就更確定了。而且,哪兒鬼會偷吃冰箱的東西? 所以?兩個人就一直看自己嚇尿,也不對他說一聲。這是什么樣的團隊? 因為發現他是個人,我就去拿手電筒了。把時小海嚇成這樣,單北也表示抱歉。 時小海踹了偽僵尸一腳。不是鬼,不是僵尸,還不是小偷,那你是誰? 我是酒店老板娘謝小惠的老公。我叫周成安。周成安虛胖的一張臉擠起一團。 你他媽騙誰呢?時小海想起剛才被嚇了個半死,又踹了他一腳。酒店主人,你他媽三更半夜溜到客房?還裝神弄鬼。你這是來偷東西還是來偷窺視,說,你是不是個變態?告訴我,你是不是專門偷窺人家洗澡的那種?說到這兒。時小海想起什么事,急道,這酒店里不會裝有攝像頭吧,糟了,我剛才洗了個澡,還上了個廁所。 時小海思維太跳脫,梁驚塵一言難盡。 他說的沒錯,他應該就住我們樓上。我們辦理入駐的時候,我從電腦看了一眼,六樓顯示的是空房,但那個叫娟子的女孩卻說已滿客。單北說。 那你這是怎么回事?哥們兒?時小海只要對方不是鬼,別的一切都好說。而梁驚塵對這個結果完全沒有任何意外。 看來是你們酒店自導自演,自我炒作啊。時小海把手里的攝相機調好,對準周成安。順便對單北與梁驚塵使個眼色,讓他們擺好姿勢。但兩人絲毫沒有鏡頭感,梁驚塵靠墻站,單北隨便坐在個凳子上。 不是不是。周成安雙手亂擺,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單北也給他挪了張椅子。他扶著快要被斷的腰,坐了上去。 其實吧,我就一直等待這一天,被人發現。我受夠了,這段時間,也就是最近兩個月,我天天從樓上沿著熱水管道,爬下來。就是想,如果被誰逮住,這樣我就解脫了,我知道你們是節目組。小惠交待我了,讓我不要亂動。說是這段時間過來拍視頻的特別多,我心里那個高興剛才我說了,我叫周成安。酒店的老板娘謝小惠是我老婆。我們一直都做些小生意。我還有個女兒,叫周小娟,你們大概也見到過,她常在前臺幫忙這要從十年前說起。十年前,我們生意走上正規,買了房又買了車,有一天就特別想出去轉轉。就把小娟讓她爺爺帶一天,我和小惠一起出去玩。也沒多遠,就是到附近轉轉。附近縣城有座五采山,山又高又陡,但風影不錯。有很多驢友上傳過照片,秋天的景色特別好看。沒想到,就在那里發生了我人生最大的轉折。我沒想到那里山道會那么窄,那天下了點雨,一打滑,車便滾下山去。 單北給周成安倒了杯水。周成安一臉感激,接了過來,一口氣喝了,繼續說, 沒想到車子被卡在半山腰。我被撞了出來,滾了下去。也是我運氣好,被上山打獵的人給救了。反正就是一直暈迷不醒,高燒。等我有意識能說話的時候,已十天半月了,半個月后我出了山,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我媳婦。我怕呀。我倆雖然一起落山下,但媳婦還在車里,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她。萬幸的是,媳婦獲救了,住了兩天院就回家了。我回家里敲門時,媳婦看到我臉都嚇白了。然后我才知道,警察到事故現場,一直是沒有搜尋我。以為我就落在懸崖里了,五采山山勢險,找了幾天都沒打到我,就報了死亡。我就把自己的遭遇一說,抱著媳婦兩人哭了一場。這是死里逃生,大難不死了。我就準備第二天一早到派出所,澄清一下??墒切』菡f,保險公司陪了一百多萬。對,我們都買意外傷亡保險。手里忽然多了這么多錢,她正要就盤一個店。就是你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天天有住。 周成安說著,耷拉下眼睛,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所以,你們為了把那一百多萬據為已有,就繼續裝死?單北糾結著眉頭。 我也不想了特別是近兩年,我快憋瘋了。再這樣下去,我就人不人鬼不鬼了。周成安說。 單北與時小海對望一眼,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整整十年,周成安都過去了??删瓦@兩年沒忍住,大概是因為他媳婦謝小惠談了個男朋友。頭上一片草原,他當然是呆不下去了。 不過 老板娘知道你在樓上,怎么會同意我們進來錄節目?單北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這時梁驚塵低沉的聲音,公司那邊給了五萬元拍攝費用。 所以謝小惠就同意了,并且叮囑周成安這幾天小心,不要下樓。 這兩人可真是旗鼓相當,財迷心竅。 周成安也就不好意思地默認了。 時小海把攝像機對準周成安,那么你現在有什么打算?你是想公開自己的身份,還想繼續這樣隱藏下去? 我想當回人。周成安把胸一挺。 時小海點點頭,那行,我幫你把這個視頻發出去后,你就可以回歸社會,當個正常人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了熱心腸的,愛上進的,充滿了表現欲的時小海。 時小海問了周成安很多問題。周成安抱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態度,十分配合地老實交待。 于是在單北呵欠連天里,時小海問了最后一個問題: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自首。希望社會能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周成安挺起了那個有些虛胖的身板。 錄制完畢,征求幾個人意見后,周成安便轉頭向窗戶走去。 你干嘛?時小海叫住了他。 我住樓上,當然是回去了。 你可以從大門走。單北指了指門口。 我沒鑰匙。周成安堆起一臉笑,快步向陽臺。 然后在單北與時小海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看著周成安處了陽臺,爬出了窗子,站在空調機上,順著管道,爬到了樓上一層。 看不出來,虛胖的周成安居然動作異常靈活??刹皇?,這都爬了十年了,練就了一身蜘蛛俠的本事。 這一家人也都是奇葩,為了貪圖這100萬人身意外保險,把周成安關在樓上十年,硬生生地造就了一個鐘樓怪人。 這一折騰,已凌晨四點。單北眼睛都睜不開了。因為不是個靈異事件,反倒有些像鬧劇,時小海也不害怕了,嘴里哼著小曲,抱著攝像機回了自己的屋。 單北一下子撲在床上,衣服都沒脫,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自己身上多了條毯子,兩條腿也被放在了床上。 單北睡得迷迷糊糊,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一看時間,都十點多了。事件這么快解決,實屬意外。本來他們都做好了在這里呆一周的預算。 單北在床上又盹了會兒,才翻身下床,靸著鞋子,從臥室里出來。梁驚塵已端坐在沙發上,正在喝咖啡??Х认阄妒譂庥?。這里只有速融的,居然聞著也這么香。 今天有什么打算?梁驚塵聲音十分清醒。 單北只是張著那雙還沒有睡醒的眼睛,搖搖頭。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梁驚塵問的時候,握著咖啡杯的手指關節有點發白。表明內心的一絲緊張。 單北眨了眨那雙迷瞪瞪的眼睛。 反正今天也回不去,剛好去附近轉轉。這個小城雖然地處北方,地理偏遠。在歷史的某個階段,卻是個非常古老的工業小城。直到現在,還保留著有一些極具特色的工業時期建筑。 這些建筑有一部分被開辟為藝術展區,吸引了大批游客。特別是前來采風寫生的藝術生。 來此之前,單北做了功課,還帶上了自己的速寫本。 聞言,當即表示贊同。 梁驚塵握咖啡的手放松了,同時心放回了胸膛里。 下一刻,那我現在就去叫時小海。 于是在單北興致勃勃的背影里,梁驚塵的目光更糾結了。 沒一會兒,單北又轉了過來,小海還沒睡醒,按了幾遍門鈴,也不開門。 梁驚塵和顏悅色地說:昨晚他太累了,讓他多休息會兒吧。 說的也對。昨天受到驚嚇的是時小海,跑前跑后錄制節目的也是時小海。 今天也沒什么事,就讓他多休息。 單北便興沖沖地梳洗,換衣服,背了背包。把小蘭和大壯放在了自己的連衣帽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蘭和大壯似乎有些害怕梁驚塵。只要梁驚塵在,兩個紙人都非常老實,躲在他的帽子里,連臉都不愛露出來。 大概梁金城身上的陽氣太重。 因為沒有電梯,兩人步行下樓。還沒到達一樓,就聽見下面傳來爭吵聲。老爺子謝金來怒氣沖沖而中氣十足的的吼聲:說了多少遍,叫你不要跟他一起出去,你還是不聽。 爸,我都40多歲了人了,你還管我。謝小惠的聲音。 你40歲?你七八十歲我也能管。我也是你老子!老爺子人狠力量大,說話的氣勢擲地有聲,你那個男朋友一看都不是個好東西。你以為他喜歡你呀,他不就是看你手里有倆錢兒。 你怎么說的,人家徐揚哪兒不好了。對你不孝敬?對娟子不好?謝小惠也是個伶牙利齒的。 謝金來不讓閨女談戀愛,深層原因當然是因為他還有一個女婿。雖然這個女婿現在見不得光,但也不能讓謝小惠胡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單北也不好評價。便放輕了腳步。 一下樓,頗有些尷尬。周小娟在前臺,正埋頭吃著面。 謝小惠的男朋友,那個叫徐揚的,也在前臺靠著。對面父女倆的爭吵一字不落地落在耳多里,大概此種對話聽得多,一點都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