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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雪已停下,天際陰云盡散,一鐮彎月臥在墨色天幕。 清輝溶溶,卻不算亮。 將他們騎馬的剪影,虛虛投在路邊積雪上。 楚黛身穿裘氅,風帽一圈白狐毛迎風獵獵,遮住她大半張臉。 只露出一雙清瑩秀澈的眼,小巧的鼻尖在白狐毛間若隱若現。 北疆少有生得這般精致的玉人,路過晚收的鋪子前,頻頻引人側目。 “好俊的郎君和小娘子,不像北疆人,莫非也是私奔出來的?”楚黛聽見賣手串的攤位后,一位頭戴碎花布巾的婦人,問她家漢子。 那漢子緊張地捂住她的嘴,沖她搖搖頭,示意她莫要招惹是非。 走過攤位,楚黛收回目光,拿手肘捅了捅宋云瑯,低笑道:“她說的也沒錯,我可不就是被云瑯拐出來私奔的?” 宋云瑯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壓低嗓音輕應:“朕帶皇后私奔,那是名正言順?!?/br> 說笑間,楚黛抬眸便見前頭兩間開闊的鋪面前,挑出一桿旗幌。 旗幌被風吹得卷動,走到近前才辨出“仇記面館”四字。 楚黛失笑搖頭:“阿馳的字,真該好好練練?!?/br> 鋪子里三三兩兩坐著幾個人,正吃面。 聽到馬兒低鳴,楚馳忙甩著手巾沖眾人招呼:“今日請了朋友過來,對不起各位,這頓不收錢,歡迎常來!” 招呼客人時,他嬉皮笑臉透著幾分痞氣。 食客們與他相熟,又知他新升了千戶,也肯買他的賬。 待楚黛進店時,店內已收拾妥當。 阿馳攥著手巾,精瘦桀驁的面容笑得有些傻氣:“jiejie!” 仇氏從柜臺后走出來,沖他們施禮,局促中又有些受寵若驚。 臭小子回來便同她說起,她不信,沒當回事。 沒想到,皇帝還真帶著小皇后來了。 楚黛環視店內,沒看到林金,她也沒問。 同阿馳寒暄著,往后面清凈的雅間去。 “jiejie,我升千戶了!往后若有人敢欺負jiejie,我領兵去打他!”阿馳一腳踏在條凳上,瞥了宋云瑯一眼,意有所指。 “好?!背鞗_楚馳笑,“jiejie等著你哪日當上大將軍!” “等我當上大將軍,一定親手教小外甥騎馬射箭?!卑ⅠY一時高興,嘴上沒把門。 說完才想起,jiejie和皇帝尚未大婚,他哪里來的小外甥? 當即抓抓腦門,不自在地道:“jiejie和陛下稍坐,我去把面端來?!?/br> 待他掀簾出去,楚黛對上宋云瑯略緊張的眼神,佯裝不知,故意問:“云瑯,你前些日子沒少胡來,我會不會……若真懷上孩兒,如何是好?還沒大婚呢!” 本是為了逗他,說著說著,忍不住羞赧,語氣便透出幾分情真意切的焦急。 “別聽阿馳胡說,敬事房的嬤嬤說,女子身子長開些才好生養,朕哪舍得漪漪吃苦?”宋云瑯隔著圓桌捉住她的手,將異樣藏至眸底。 他眸光變得暄和:“過兩年再考慮,漪漪不是要做女史官么?朕正當盛年,倒也不急著立太子?!?/br> 他溫聲哄著,似乎處處周全。 殊不知,他越解釋,越是像刻意在掩飾什么。 偏偏,楚黛知道他在掩飾什么。 她微微斂目,將眸中動容藏起。 目光落在他指背,將細指一點一點梳入他指縫,緊緊扣住。 “怎么?”宋云瑯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疑惑地凝著她。 怕她多想,戲謔道:“若漪漪著急,朕今夜便往你腹中塞個小娃娃?!?/br> “宋云瑯!”楚黛被他一句話鬧得紅了臉,嗔了一句,又嬌聲嬌氣應,“我手冷,你替我暖暖么?!?/br> 阿馳端著托盤,在門簾外聽到這話,驚得險些脫手。 jiejie沖宋云瑯撒嬌,這是他能聽的嗎? 他輕咳一聲,里頭登時沒了動靜。 進到雅間,兩人仍隔著圓桌而坐。 宋云瑯姿態瀟灑跌宕,唇角噙著笑。 jiejie卻略垂首,側臉被燭光映照得云霞漫染。 “jiejie嘗嘗,我親手煮的,保證比我阿娘煮的還好吃!”阿馳拍拍衣襟夸口。 仇氏送來些散著孜然香氣的炙羊rou,便退出去。 雅間里,安靜下來,只能聽到阿馳嗍面的聲響。 青瓷碗盛著澄亮的面湯,順滑的面絲上頭,澆著煨得酥爛的rou糜,還有幾片碧生生的菜葉,和一汪荷包蛋。 阿馳似乎要把店中所有好食材,都放到她碗里。 楚黛眼眸被熱氣熏得有些濕潤,她輕輕吹了吹湯面上騰起的霧氣,拿嶄新的竹箸挑起幾根面絲,湊至唇邊。 剛咽下一口,便聽阿馳笑問:“jiejie,吃了面,是不是就不冷了?” 楚黛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又聽他繼續道:“若還冷,叫姐夫替你暖暖?!?/br> 這是他頭一回叫宋云瑯姐夫,宋云瑯似乎對這個稱呼很受用,輕笑出聲。 “你這混小子!”楚黛終于反應過來,阿馳方才聽到她那句話,現下是故意打趣她。 這臭小子學壞了,虧她方才還被他感動到。 除了斥一句,她也不知該說什么。 可被阿馳調侃,她實在羞窘不已,很想治治他。 收在裙面下的腳,悄悄往前探了探。 背著阿馳,踢了踢宋云瑯的靴尖,她眸光求助似的凝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