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只是,每每看到這枚玉佩,她便忍不住想起,袁松贈她玉佩的,說的那番話。 她也是讀過圣賢書的人,懂得一諾千金。 卻不知,半年過去,他是否還記得那承諾? 這半年里,漪漪日日能收到皇帝寫的信。 而袁松的信,從半月一封,到一月一封。 最近的一封書信,已是一個多月前了。 孟羽寧覺得,他的情誼應當也有限,便只回過他一封信,還是借口問他一處功課上的疑問,只字未提情愛。 一邊是漪漪與皇帝烈火烹油一般的熱烈,一邊是她與袁松各自冷靜自持,對比太過鮮明。 讓她對尚未提起的親事,生不出太多信心。 “姑娘,這是給袁公子準備的吧?”素弦望一眼案頭包裝精致的土儀,打斷孟羽寧的思緒,“要不奴婢送去袁家?” 會不會顯得她上趕著提醒袁松? 孟羽寧望望土儀,眉心微顰。 怕被貼身丫鬟瞧出心事,攥著玉佩,故作從容道:“是給袁三姑娘的,待雨停了,你便送過去吧?!?/br> 聞言,素弦愣了愣,隨即掩唇忍笑:“是?!?/br> 孟羽寧悄然放下玉佩,重新捧起書卷。 窗外細雨輕輕敲打著芭蕉葉,聲音不輕不重,卻擾得人心神不寧。 剛看了兩頁,素弦捧著茶點,笑盈盈進來稟:“姑娘,奴婢剛聽說,袁家請動長公主做媒人來提親,老夫人和夫人正陪著說話呢!” 孟羽寧指骨顫了顫,手中書卷胡亂落到裙面上,愕然問:“何時來的?” 那袁松如何想的,竟問也不問她一聲,便請長公主來做媒。 阿娘沒叫人來問她的意思,想必是已應下。 也對,長公主身份尊貴,誰會拂她的顏面? “聽說有小半個時辰,許是會留下用午膳?!彼叵曳畔虏椟c,笑盈盈回應。 孟羽寧重新捧起書卷,眉心時舒時顰。 對于袁松做的事,也不知驚喜多些,還是埋怨多些。 親事定下,生辰八字也被送去袁家。 正當孟羽寧有些坐不住的時候,袁松讓人送來一封信。 半個時辰后,孟羽寧踏著搖曳的燈籠光,步入一間茶樓。 剛進雅間,便見袁松坐在茶案后,慢條斯理烹茶。 姿態清儒優雅,周身是簪纓世家養出的清貴內斂的氣度。 “寧兒,來嘗嘗我煮的茶?”袁松將先斟好的一盞茶,放到對首,側眸望她。 稱呼她不陌生,卻是第一次聽袁松這般喚她,語氣熟稔親昵。 孟羽寧腳步猛地一滯,腰間玉佩隨之晃了晃。 袁松目光不著痕跡下移,往她腰間落了落,溫潤的眼眸藏著笑意。 斟茶時,手腕顫了顫,一滴茶湯落到他指骨。 袁松隨手從袖中抽出一條絲帕,拭去那滴茶湯,動作自然。 象牙白的絲帕,繡著蘭花,正是她贈與他的那條。 未及思索,孟羽寧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她快步上前,去搶袁松手中絲帕。 豈料,袁松順勢捉住她手腕。 含笑睇她的模樣,與上回在孟府相見時,迥然不同。 “寧兒親手送我的帕子,斷無要回去的道理?!痹裳雒婺?,不疾不徐的語調,意有所指。 孟羽寧聽得分明,他是在提醒她,當日做出的承諾,也沒有收回的道理。 “放手?!泵嫌饘帓曛滞?,沒掙開。 又羞又惱質問:“我說從江南回來再提婚事,卻沒答應嫁你。你怎的一言不發,便請了長公主來?” “因為,我明白寧兒心意?!痹伤砷_她手腕,含笑起身。 孟羽寧下意識退后,身形卻被扯住。 略垂眸,往腰間看一眼,便見袁松修長的指骨纏住玉佩下青色的穗子。 “我……我什么心意?”孟羽寧有些慌,她甚至不知自己在說什么。 袁松低笑一聲,松開穗子,扣住她的手,凝著她溫婉的眉眼道:“寧兒舍近求遠,拿功課上的疑問來問我,而不是問帝師。寧兒,你的未婚夫君,并不傻?!?/br> 北風透過窗欞罅隙吹來,灌入一重一重寒意,孟羽寧卻覺掌心發燙。 連日來煩亂的思緒紛紛安定,又有種說不清的動容漫上心口。 鴻雁南飛,客船北上。 又經過兩處大的渡口,船便靠了岸。 宋云瑯帶著楚黛棄船乘馬車,楚黛撩起車帷,細細欣賞道旁的景致。 銀杏燦黃,楓葉火紅。 秋風襲過,繽紛的色彩遍染山林。 蒼茫高遠的秋色,與南余府的婉約大不相同。 越往北,氣候越冷。 行至北倉府地界時,樹木大半已凋謝成枯枝,只零星的枯葉倔強地搖曳在寒風里。 宋云瑯怕她冷到,早早叫人替她備了手爐。 馬車停穩,宋云瑯先鉆出車帷,長腿踏上賢王府門前大塊的青石。 立在馬車旁,昂俊如玉山。 須臾,一只玉手探出來,搭在他小臂。 崔長史侍立在側,很是詫異。 看那手纖麗秀美,應當是女子。 可皇帝從前就不近女色,此番去北疆也不可能帶上尚未大婚的皇后,馬車中的女子會是誰? 楚黛墨發高束,玉冠簪之。 天青長袍束以玉帶,金線繡折枝竹紋的深青色氅衣攏在身上,襯得她唇紅眉深,面如冠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