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昌遠伯脊背汗水已然濕透里衣,想到方才他大義凜然的一番話,更是騎虎難下。 “嗬,朕倒不知,昌遠伯為人如此謙遜。謝逍被抓,只因頑劣無狀么?” 說話間,宋云瑯長指探入袖中,拈出一張沾著血色的狀紙,丟到昌遠伯面前:“謝逍受人指使,傳播謠言,意圖助瑄王謀朝篡位,罪證確鑿?!?/br> 望著兩股戰戰,額角不住淌汗的昌遠伯,宋云瑯語氣緩下來:“昌遠伯要不要看看,這上頭他親口供認的指使者,姓甚名誰?” 昌遠伯自然沒敢動,他盯著狀紙上沾血的指痕,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一臉驚恐頹敗。 還是袁松上前,拾起地上狀紙。 掃一眼上面的供詞,姿態清俊儒雅遞給昌遠伯:“原來是把寵妾滅妻一道走至極致的伯爺您,失敬失敬?!?/br> 不知是昌遠伯此刻失魂落魄,與不久前的正義凌然差別太大,還是袁松的話太過諷刺,竟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孟羽寧竭力忍著,沒笑出來。 晴陽照在袁松錦衣上,泠泠生光,孟羽寧遠遠望著,看不清他神情。 在宋云瑯的對比之下,袁松看起來自然算不上多俊朗。 可不知為何,孟羽寧忽而覺著,他看起來也沒那么討厭。 昌遠伯府眾人被玄冥衛帶走,謝蘭姝和楚嵐亦在其中。 楚黛親眼看著謝蘭姝被帶走,很想替她求情,可眼下顯然不是時候。 楚嵐嘴里罵罵咧咧,聽不清在說什么,謝蘭姝卻垂眸失神,甚至沒往楚黛這邊望一眼。 “表哥,有沒有辦法救救蘭jiejie?她不可能幫瑄王謀反的?!背焐ひ暨煅?。 昌遠伯算是什么父親,蘭jiejie沒享受到什么伯府小姐的榮光,倒是要被拖累下獄。 孟劍書也希望能幫忙,可他與孔肇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職,想動手腳比登天還難。 聽到楚黛求助,他只是默然。 瑄王的尸身不知何時被抬走,只留下一灘殷紅血跡,染紅高臺下的青石,觸目驚心。 “宋云玓,你就這樣被人利用了?”長公主扶著顧太后的手上前,望向一身僧袍的宋云玓時,眼神嘲諷又失望,“修行三年,紅塵俗念沒見斬斷,倒是變得越發厚顏無恥?!?/br> 宋云玓攥了攥身前佛珠,微斂的眼眸波濤紛涌。 又是失望,他受夠了皇姐對他說話的語氣。 “云玓,三年前,分明是你執意退位。若你后悔了,想要回皇位,光明正大回來,哀家自會替你做主。你為何要與瑄王聯手,弄一位假楚鐸來蒙騙百官?”顧太后很心痛。 她能接受宋云玓把皇位要回去,卻不能容忍他顛倒黑白。 “母后都站在宋云瑯那邊,認定那是假楚鐸了,還要貧僧說什么?”宋云玓壓下心中不甘和恥辱,盯著顧太后,一字千鈞,“別再做出端莊大度母儀天下的嘴臉,令人作嘔?!?/br> 瑄王說得對,顧太后表面上處處以他為先,可實際上呢? 他的皇位在宋云瑯手里,他心儀的女子嫁了顧懷誠。 若說其中沒有顧太后的功勞,他死都不會信! 顧太后扶著長公主的手,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失魂落魄地后退一步,仿佛不認識眼前滿身怨怒的人。 “這便是母后教養、維護之人?!彼卧片槣\淺彎唇,語氣淡漠鄙屑,“不過如此?!?/br> 他應當感到痛快,又似乎并沒有。 言畢,他快步走下御階,大步流星離去。 魏長福捧著浮塵,朗聲傳旨:“陛下有旨,春狩順延一日,明日開獵。三日后,按獵物數目,論功行賞!” 楚黛與孟羽寧相攜往回走,走了幾步,想起楚馳。 回眸望去,只見楚馳死死盯著一人,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發顫。 察覺到被一位少年盯著,定國公下意識望一眼。 本想問對方是誰,看到楚馳的穿著打扮,又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 一個不懂禮數尊卑的馬夫罷了,同對方計較,未免自降身份。 “阿馳?!背燧p喚。 聽到jiejie的聲音,楚馳登時泄氣。 他松開手,面上堆笑,作出尋常模樣追上來。 不知是高臺下血腥氣未散,還是旁的什么緣故,楚黛總覺得,楚馳望著定國公的那一眼,透著殺氣。 “阿馳,這里是行宮,不許沖動行事?!贝叩缴韨?,楚黛開口叮囑。 “阿馳都聽jiejie的?!背Y笑笑,氣度桀驁耀眼,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若沖動,方才就會沖到高臺下,求皇帝替祖母和外祖母做主。 眼下,在所有人眼中,定國公是痛失愛子后,又遭受打擊的可憐老者。 即便他提起當年的冤情,皇帝會在意兩位默默無聞女子的性命,秉公處置嗎? 且不說他沒證據,在皇帝眼中,比起謀朝篡位,這可能是根本不必在意的小事,大抵隨手丟給順天府便打發了。 北疆都有官官相護,更遑論京城。 他不信皇帝,不信順天府,他要自己報仇。 不過,得先找到阿娘。 “這小兄弟倒是嘴甜,總喚你jiejie?!泵嫌饘帥]太在意楚馳,只當他不太懂規矩,楚黛才特意叮囑的。 孟羽寧湊近楚黛,沖她眨眨眼道:“午膳去你屋里用,有話問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