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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瑯收起烏金扇,打開一冊尚未批閱的奏折,攬袖磨著朱砂墨,卻見孔肇神色遲疑,立著不動。 “還有事?”宋云瑯抬眸審視。 “事關郭院正,不,郭醴?!笨渍貙ι匣实垩壑泻?,趕忙改口,“臣查到郭醴的生母極有可能是南黎女子,只是當年平州一帶鼠疫,病死的百姓難記其數,郭家村也在其中,知情者多已不在,難以查證。當年許多人為了躲避鼠疫,想往外逃,楚將軍曾請命前去鎮守?!?/br> 當年的少年將軍楚鐸,出身高,又英武不凡,心懷百姓,是京中許多貴女的夢里檀郎。 不過郭醴已死,劉太醫也已確認楚黛所中之毒,乃南黎毒草眠藤,他的生母是不是南黎女子并不重要。 “下去吧,盯緊兩位王叔和北疆?!彼卧片樞乃贾匦禄氐阶嗾凵?。 北邊一些州縣,因雪受災,損失不小。 御案上奏折堆積如山,宋云瑯凝神批閱,駐筆抬首時,竟已過子時。 雪寅像是認命了,至少魏長福喂它也肯吃幾口。 此刻正團在便榻上,睡得香甜。 宋云瑯走到便榻前,看著它熟睡的模樣,莫名憶起那晚楚黛的睡顏。 彼時她陷入夢魘,他悄然輕吻她眉心。 下一瞬,她醒過來,濕漉漉的眼瞳清瑩秀澈,全然不知他有多危險。 鬼使神差地,宋云瑯躬身湊近雪寅,鼻尖輕嗅。 依舊沒聞到熟悉的雅香,他嫌棄地擰擰眉。 繼而,松開袍帶,朝盥室去。 罷了,明日宮宴便能見到,宋云瑯想到這一層,面色才緩和下來。 轉眼便是三十,京城處處張燈結彩,成為整個大晉,甚至天下,最繁盛的所在。 三品以上的朝臣及家眷,都會收到請帖,入宮赴宴。 楚黛的請帖,是太后宮里寒翠姑姑送來的,同來的還有惜琴,帶來許多賞賜。 打點好侯府諸事,已近午時,阿娘差人催了兩遍,楚黛才得空動身,往帝師府去。 等著擺膳的時候,楚黛在顧叔書房找書看,卻發現案頭壓著一沓新作的畫。 畫中人或顰或笑,每一副都畫著阿娘。 爹爹在世時,為阿娘作過畫嗎?楚黛不記得。 至少她清理侯府庫房、書房時,不曾發現這樣的畫作。 楚黛翻了幾頁書,靜不下心來,索性放回書架上。 她款步從書房出來,一眼瞧見廊廡下雙雙而立的人。 顧叔比阿娘高出大半個頭,他右臂自然地攬在阿娘后腰,右手搭在阿娘腰側,兩人似在看院外枯樹上孤零零的鳥巢。 “阿娘?!背旌p喚。 孟沅沒注意到她出來,登時紅著臉避開顧懷誠,不自然地捋捋梳得一絲不茍的鬢發:“漪漪,走吧,去用膳,阿娘特意吩咐做了你愛吃的菜?!?/br> 楚黛知道阿娘在害羞,可她愿意看到阿娘幸福。 前幾日她病著,不大出來走動,沒機會看到這樣的情景。 可府中丫鬟婆子對她畢恭畢敬,她也能猜到顧叔對阿娘的愛重。 果然她不搬來帝師府長住,是對的。 否則,阿娘怕是快忘了,她還能擁有母慈女孝以外的幸福。 兩人走在前面,楚黛聽到顧懷誠的腳步聲,與她們隔著些距離,像是特意讓她們母女說體己話。 “阿娘?!背煅弁珵趿?,饒有興致問,“我會有個meimei或是弟弟嗎?” “漪漪長大了,竟學會取笑阿娘?!泵香淇扌Σ坏?。 那一時的赧然平復下來,她輕道:“阿娘有你這么一個女兒已知足,幼時不是怕有姊妹同你搶阿娘么?如今倒主動問了?!?/br> 幼時是想阿娘的愛都給她一人,可如今,她不確定自己還能陪阿娘幾時。 若阿娘同顧叔有了孩兒,那位弟弟或是meimei,便能替她陪伴阿娘終老。 “漪漪自然希望阿娘只愛我一個,可是顧叔呢?”楚黛嘴里說著顧懷誠,實則擔心沐恩侯府,或是太后給阿娘施壓。 孟沅深知她的顧慮,輕笑:“成親前,阿娘便同你顧叔說好了,我們只會有你這個女兒,其他的事,交給他就好。阿娘嫁與他,可不是為了受委屈的?!?/br> 顧懷誠走在后頭,望著前面說說笑笑的兩道身影,心內有滿足,亦有遺憾。 若當年他早一步遇見阿沅,漪漪便不會無故中毒,會甜甜地喚他一聲爹爹,而不是顧叔。 宮宴遇見不少熟人,梔梔、寧表姐、蘭表姐且不說,還有鄭將軍的嫡女鄭赟,沐恩侯府三小姐顧菱。 打扮最精致嬌艷的,當數陳國公府嫡幼女陳嬈。 一一見禮寒暄過,便各歸其位。 陳姑娘之美艷,連楚黛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京中早有傳言,陳姑娘三年前議親之際,對皇帝驚為天人,一心想入宮,怎奈皇帝心中只有江山社稷。 陳姑娘鬧著退掉親事,執意等皇帝選秀,這一等,便等到二十歲上。 這樣的女子,皇帝也無動于衷。 楚黛思量間,特意坐在她身側的宋玉梔碰了碰她手肘。 望向斜對首的郎君,輕道:“楚jiejie,看見那位著蟹青綢袍的男子沒?” 楚黛下意識順著她視線望過去,正巧那位郎君也朝她們望來,楚黛出于禮貌,含笑頷首。 “那是陳國公的嫡長孫陳筠,京中一眾公子哥里,數他樣貌最好?!彼斡駰d興致nongn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