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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意識越來越清醒,她真切地感受到身體在蘇醒。 額間有柔軟的觸感壓下來,輕輕一觸,又移開。 楚黛睜開眼,對上一雙銳利的眸子。 里面暗涌如潮汐般迅速褪至眸底,那眼睛顯得格外深邃。 方才那觸感是什么?真實還是幻覺? “夢魘了?”宋云瑯問。 言畢,從袖中抽出一方綢帕遞給她:“雪寅從你這里拿的,朕的寢宮從不留外人的東西,物歸原主?!?/br> 楚黛愣愣抬手,接過綢帕。 溫柔的煙紫色,角落里繡一支雪白梨花,正是她前幾日丟的那塊。 皇帝說不留外人的東西,她便是他口中的外人。 他是在親口告訴她,那晚在廂房說的話,是戲言,是嚇唬她? “謝陛下?!背鞊碇楐?,支起身子,倚在床頭軟枕。 坐起身面對皇帝,壓力無形中小了許多。 額角沁著細汗,楚黛捏著綢帕輕輕擦拭,陷入夢魘的恐慌消散大半,心弦放松下來,不知不覺露出一絲淺笑。 “看來劉瑾說的不對,楚姑娘見到朕也是歡喜的?!彼卧片樐眯v,故意曲解。 聞言,楚黛心口一跳,劉太醫莫不是回去告訴宋云瑯,她不高興見他? 這般以下犯上的話,她是斷斷不能認的! 她收回綢帕,緊緊攥著,柔聲應:“陛下受萬民敬仰,臣女得見天顏,自然歡喜?!?/br> 宋云瑯輕笑一聲,笑意漫開在他眼角眉梢,撥云見日一般,風華灼灼。 “既然他說的不對,朕便不聽他的,楚姑娘以為呢?” 佳人初醒,嬌嬌柔柔的美態,映在他眼中。 宋云瑯相信,他不是一時迷失心竅。 他再清楚不過,眼前的她,他絕不愿放手給任何旁人。 心間那?;ǚN,rou眼可見地生了根,發了芽。 楚黛心中莫名,不太確定,他說的與她心里想的,是不是一回事。 可她只能順著他的心意回應:“陛下英明神武,高見遠識,臣女不敢多言?!?/br> 她眼瞳帶著初醒的水光,不經意的流轉,便是眼波盈盈。 “難為楚姑娘沒當朕是登徒子,還評價甚高?!彼卧片樢煌戎г陂竭吥_凳上,有種在自己寢宮的氣定神閑。 明知在自己屋內,楚黛甚至有種回到紫宸宮,坐在龍榻上的錯覺。 一定是他氣勢太盛。 “陛下是明君?!背觳幻靼?,如何莫名其妙到的眼前局面。 她一句一句夸贊皇帝,暫時能想到的好詞,幾乎用盡了。 幸好,陛下對她的夸贊之語似乎很受用,沒再說什么奇怪的話。 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披上玄色外衣。 臨行前,只留了一句:“楚姑娘定要好生記住今夜之言?!?/br> 起身梳洗更衣時,天微微亮,窗欞映得發白,外頭落雪滿庭。 楚黛坐在妝臺前,聽著院中丫鬟們掃雪的聲音,有些失神。 不知昨夜皇帝來的時候有沒有落雪?他離開時,留下的足印,該已被大雪遮住了吧? 隱隱的,她盼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人發現才好。 香英出去備手爐,霜月一人替她插釵時,忽而開口:“姑娘,昨夜陛下為何又來了?姑娘若受了委屈,一定早些同夫人和帝師說?!?/br> 她嗓音壓得極低,只有楚黛一人能聽見。 可楚黛仍被她驚著,心口怦怦直跳。 “你怎么知道?”楚黛側身望她,又四下看看,確定沒旁人才繼續,“陛下只是來還帕子,往后,應當不會再來了?!?/br> 除夕將至,除了朝政,皇帝還要忙于祭祖諸事,想必不會再特意抽空帶雪寅來。 “真的嗎?”霜月稍稍放心,“昨夜奴婢被那暗衛嚇得不輕?!?/br> 香英捧著手爐進來時,兩人已經神色如常。 楚黛穿戴好,喂過云杪,想起伺候云杪的小太監。 年底宮里必有不少賞賜,她有意提前讓小太監回宮。 吩咐香英封了五十兩賞銀,交給小太監,便帶著賀儀往定國公府去。 “孫女楚黛給祖父、祖母請安?!背戽虫虫面?,福身行禮。 定國公強撐出一分笑,示意楚黛起身。 國公夫人王氏面色不太好,楚黛不是很在意,畢竟祖母對爹爹也沒有過好臉色。 二叔在的時候,還好些,自從二叔隨爹爹出征戰死,祖母便是如今疏冷的模樣。 或許,祖母是在怪爹爹當初沒能救回二叔?可如今爹爹也不在了,祖母仍不能釋懷。 定國公掃了王老安人一眼,眼神帶著警告。 “黛兒不必多禮,祖母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蓖趵习踩藬D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拉住楚黛的手。 她戴著赤金護甲,硌得楚黛手心生疼。 “侯府只你一人在,除夕回國公府吃團年飯吧?!?/br> 按例,國公爺夫婦會參加除夕宮宴,她說的團年飯是后日的午膳。 “多謝祖母厚愛,孫女不敢打擾祖父、祖母清凈,答應了阿娘去帝師府?!背鞙厝岷?,看起來恭順又真誠。 三夫人侍立王老安人身后,眼睛滴溜溜轉。 她嗓音尖利,夸人的話聽著也有些刻?。骸镑靸哼€真是孝順!” 就是這孝順只對孟沅那個好命的,半點沒分給她們這些長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