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心里，形象還有繼續破壞的余地嗎?！?/br>
    他卻搖了搖頭。

    最后仍是妥協，頂著濕淋淋的一張臉出來。

    她順手從床頭柜上扯了兩張紙巾給他，他接過，站在她面前，也不坐，就背抵著衣柜門，一邊擦著頭發和臉，一邊慢吞吞地回答：“你別著急。大部分事其實都不在我這邊。是我爸公司有點——資金上的問題，需要一個人拍板，他現在人在醫院躺著。只能我出來先頂住?！?/br>
    說話間，他眉心微蹙。

    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眼她表情，沒看出什么大的情緒波動，復才繼續，低聲往下說：“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爸他們……的一些做事方式。所以不想拿我的情緒去綁架你，就沒跟你提這些。說到底，享了唐家二十幾年福的人是我，我還給他就好了，沒必要拿這些事打擾到你的生活?！?/br>
    艾卿：“……”

    好吧。

    考慮到他說的其實有點道理，真要讓她對唐守業有多好的臉色，其實也很難裝得出來。是以她對此表現得不置可否。只稍一思索，又問：“那你爸現在情況怎樣？”

    “不太好。昨晚剛下了第三張病危通知書。如果后天手術還脫離不了危險，之后更不好說?！?/br>
    “所以你打算幫他收拾爛攤子？”她嘆了口氣，“很缺錢？游戲里的號都要賣了？”

    “嗯?！?/br>
    “缺多少??？”她問。斟酌片刻，不太確定的小聲補充，“不說幫大忙吧，但我看能不能——”

    唐進余：“兩個多億?！?/br>
    艾卿：“……”

    艾卿：“不好意思打擾了——”

    “你笑什么！唐進余，看不起人是吧？！”

    “沒有?！?/br>
    “我又不是瞎子！”

    她惱羞成怒，隨手扔過去一個枕頭，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還待再扔一個泄憤，某人卻丟開枕頭，又一次半跪在床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推人，他已伸手。這次是在亮堂的地方，清楚的意識下，他緊摟住她。

    “我也不是瞎子?！?/br>
    他低聲說：“我知道你對我好?！?/br>
    “少自作多情了?！?/br>
    “沒有自作多情?！?/br>
    艾卿便不說話了。

    她的腦袋靠在他頸邊，聞得到清爽的橘子沐浴露香味。

    他給她的擁抱卻很不“成人”，相反，這很像一個小朋友間依依惜別、環抱住肩膀不愿被大人分開的、幼稚的抱抱。

    并不熱烈，卻很真摯。

    他說：“對我來說，你能來，比兩個億更重要。重要很多很多?！?/br>
    又說：“錢的事不要擔心，阿卿，我會湊出來。但你能出現，你現在……在這里。我真的很?！?/br>
    “很什么？”

    而她突然開口打斷他，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我不早說過了嗎？你飛黃騰達的時候我不一定會湊你的熱鬧。但你日子過得不如意，我會想要拉你一把。雖然我不一定拉得起你，”她說，“但是這大概就是初戀的魅力吧。唐進余，我其實也有很低劣的一面，我怕你過得太好。但你過得不好，我也不開心。所以就來了，就這樣而已?！?/br>
    “我知道?！?/br>
    “又來了。你又知道了?！?/br>
    “……？”

    不得不說，她這些年在外人面前，做慣了八面玲瓏的“艾小姐”、“艾老師”，永遠笑臉相對。似乎也唯有在他面前，仍保留著小時候碎嘴子的習慣，總會在不知所措的時候變得格外伶牙俐齒，幾乎是下意識地懟回去。

    然而懟回去之后又覺得好像語氣太沖。

    頓時愧疚起來。原本垂在一旁的手臂伸出又放下，終究——還是輕輕放在他背上。以一個回抱的姿勢，她攏住手臂，小小地抱了他一下。

    “……其實我的脾氣是不是很怪？”她忽然小聲問他，“很別扭？我自己都搞不懂我自己。我指在感情上?！?/br>
    “這也是你性格的一部分而已?！?/br>
    而唐進余只是輕聲回答她。

    沒有怪不怪的。

    他埋下頭，輕輕蹭了蹭她肩膀，“你很要強，也很清高，這個清高不是貶義詞。是你有別人沒有的骨氣。所以過苦日子的時候，腰板也是挺直的。所以，過好日子的時候，這個好日子如果不是你親手奮斗來的，你也過得不安心?！?/br>
    他說：“我之前不太懂，但后來慢慢的，慢慢好像就理解了?！?/br>
    “嘁——別說得你好像很理解我一樣?！?/br>
    “也不算吧?！?/br>
    “……唐、進、余?！?/br>
    她分明只是“傲嬌”了一下。

    他卻在這莫名曖昧的氣氛中搖搖頭，竟然一本正經地開始分析起來：“理解是，共情？但我好像有時候還是很難理解你們女生的想法。我們想事情的切入點很多時候都不一樣。我只是很了解你吧?！?/br>
    也許說不上理解，畢竟有的時候，人和人天然的經歷不同，就注定了他們永遠無法做到理想中的設身處地。

    但于他而言，這種了解亦至少是。

    記住你的習慣。

    習慣你的性格。

    如果說，一個習慣可以延續十幾年不變。對一個人的包容可以十幾年的持續。那么堅持下來的原因，又豈止是“慣性”呢？

    在這一點上，他和她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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