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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周將車開出小區的時候,才反思起方才的所作所為。 他是潘翔的伴郎,本該陪他完成婚禮的全過程,誰想到脆弱的神經讓他在最混亂的時候臨陣脫逃,還順帶帶走了今天的新娘。 潘翔若是有十分不對,算上今天這一茬,陸西周自己也占了三分。他跟是小姐不算熟識,但如此橫插一杠,只怕閑事要管到底了。 他想到車上有來時發的兩包喜煙,等紅燈的時候,翻找出來點上一支。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的是小姐這時候拍了拍他的座椅,說:“給我一支?!?/br> 陸西周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了過去,是小姐立馬接過去點上。 陸西周等著聽她被嗆后的咳嗽聲,卻意外發現她動作比自己更加嫻熟。橘色的火花照亮她的臉,盡管畫著濃妝,仍舊于慘白中透著青灰。 她打開窗子,瘦得經絡分明的一只手扣在窗框上,煙頭在風中被吹得紅亮。她一頭燙卷的頭發向后飄動,側臉的輪廓整個打開在視線里。 陸西周一個不留神,煙頭燃盡的灰抖落在褲子上。他立馬將車靠邊,拿紙巾裝了余燼擱在副駕駛上。 是小姐這時開了車門,陸西周聽到一陣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音,緊接著車門被人帶起。他探出窗外看,問:“你下車干嘛?” 是小姐將他的外套遞進去,說:“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就順著這條路走走吧?!?/br> 她沒等陸西周回答,拎著裙擺就沿著人行道往前走。身邊來來往往都是行人,忽然遇見一個穿婚紗,面容慘淡的女人,都好奇地盯著看。 是小姐也不在乎。 天氣預報果然準,方才還是灰色的天,此刻忽然就落了雨。沾了灰的婚紗遇見水,立馬混成臟兮兮的一團,華麗的大拖尾整個成了黑掃把。 這副樣子,路人都要動一動惻隱之心,陸西周牙關咬了三下,實在沒能壓下跳動的良心,車門一開,橫下心來,這閑事他還真就管到底了! 是薇肩上又是一沉,陸西周用外套裹住她,說:“上車,就是不想回家,也該找個地方避雨換衣服吧,我給你開個房間住下來?!?/br> 雨像瓢潑似的落下來,他眨動著眼睛不讓水進去,長長的睫毛被打濕,更顯得濃密黝黑,眼睛深邃:“我堅持?!?/br> 陸西周選在一個離是小姐家和他們公司宿舍都不遠的連鎖酒店停車,接她下車前,他先冒雨繞到車后拿了把雨傘,撐開的時候,恰好擋住彎腰下來的是小姐。 她身上婚紗濕得很徹底,像一把蘸滿墨水的大毛筆。是小姐凌晨四點就起床,現在累得將頭耷拉在肩上,每走一步都要歇一歇,在光亮的地面留下一連串頓筆。 陸西周把傘塞進她手里,囑咐她抓好,跑進雨里給她抱拖尾。裙擺一掀,露出她穿著拖鞋的一雙腳,白得像塊上好的玉,足跟的位置淡淡的一抹紅。 他看得一陣后悔,早知道大雨天要走路,還應該讓她留著那雙紅色的婚鞋。 幸好路不長,酒店前臺,兩個人濕漉漉地辦理入住。陸西周扯了襯衫下擺,邊擠出水邊向前臺道:“麻煩一間大床房,臨街吵雜的不要,光線要好?!?/br> 前臺小姐張大嘴,再怎么專業也克制不住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倆,她收過陸西周的身份證,忍不住瞄是薇:“這位小姐的身份證也請出示一下哦!” 陸西周向前臺小姐笑著眨眨眼,理過頭發的一只手就勢撐在冰涼的臺邊上,手指點著臺面:“她不住在這兒,只是過來稍待一會兒就會走?!?/br> 前臺小姐一顆心砰砰跳,紅著臉盯回了桌面。 房間很不錯,寬敞明亮又清爽,暖氣開得很足,風從中央空調的出風口里噗噗地往外吐,將雨天和潮濕徹底阻擋在大門外。 唯一不足是正中央的情`趣大圓床太過扎眼,前臺小姐大約以為他們是一對婚禮私奔的小情侶,特別給他們安排了一間主題房間慶祝劫后余生。 此情此景,陸西周多站一秒都覺得突兀。 他紳士地站在門框下,對門里的是小姐遠遠說:“你先洗個澡吧,我出去給你買點衣服跟吃的,回來的時候放在你門口?!?/br> 是小姐目光筆直地看著他,從沒這么冰冷過,說:“不用?!?/br> 陸西周吹到熱風才知身上多冷,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你推我讓上,避開她的眼睛,又是那句話:“我堅持?!?/br> 是小姐不說話,說:“隨你的便吧?!?/br> 關上門的時候,把他外套遞出來。 陸西周孤零零地站在門外,說不出的郁悶。 陸西周先回去換衣服,沖過一把戰斗澡,立馬抓起雨傘往外跑。陸兇殘幾次哼哼堵住路,他彎腰下來摸摸它的頭,說:“乖,我去找是小姐?!?/br> 陸兇殘才不管什么是小姐還是否小姐,一頭扎進他暖烘烘的懷里,不許他離開自己視線半步。陸西周又跟它打招呼:“那是隆美爾mama,還記得隆美爾嗎?” 陸兇殘眼珠子猛的一轉,看樣子是想起來了,陸西周乘勝追擊:“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你乖乖在家等著我,不然以后再也不帶你去和隆美爾玩?!?/br> 這話一說還得了,陸兇殘嗚咽著往地上一躺,一雙眼睛還巴巴瞅著陸西周。陸西周這才抽身出去,關門的一剎還是忍不住,探頭回來罵了它一句:“有點出息嗎,放著那么多大姑娘不追,你……你喜歡個爺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