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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童被關進了一間四面透風的屋子里。 還只穿著那件橘色的袍子,里頭空空蕩蕩的,因為太冷,只好蜷在一個散著霉味的角落止不住的發抖。 寒風凜冽,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身上,她凍得嘴唇都木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什么都有,排在第一位是,她大概等不到被處決就會先凍死了。 來的路上被蒙住了眼睛,她分辨不出方位。 只知道至少車子開得很快,行駛了一整個下午才到目的地,錄完那破影出來的時候,外面早已是滿天星辰。 這鬼地方應該遠離城市,或許是哪一塊窮鄉僻壤,被匪徒搶占,于是自立為王,亂世之中,就靠這些打家劫舍來過活。 他們擔心她的身上有武器,也怕她自裁,于是將她扒得干凈,再象征性地套上件顏色鮮亮的外衣。 燈光一打,人群之中極為明顯,大大增加了逃跑的難度,另一方面,說不定還有利于某些方面的好處。 蘇童這么想著,大門忽然被人撞開,那卷毛在前領著,后頭還跟著好幾個男人。神經一下子崩到最緊,她幾乎是兩眼發亮地狠狠盯著他們。 幾個男人笑得不懷好意,有人推了推那卷毛,說:“馬希爾,你先上?!?/br> 叫馬希爾的卷毛手里端著個盤子,又犯了蠢,問:“上什么?” 老手們便笑起來,往蘇童這邊走來,油里油氣地說:“剛剛我們都看見了,這女的胸和屁股都不錯,皮膚也白得不得了,味道一定挺不錯的?!?/br> 蘇童嚇得直往后退,兩腿向外蹬著,整個人恨不得擠進墻頭里去。 天色太黑了,只有一輪彎月掛在外頭,穿過破了半邊的窗戶,照耀到馬希爾的臉上,他那張臉黑得發亮。 馬希爾摸摸頭,說:“我沒嘗過,我不知道?!?/br> 大家都笑,罵他傻,外頭忽然一陣很響的動靜,有人召集大家集合。那幾個男人陸陸續續都走了出去,只剩下一個馬希爾。 “你好好看著這女的!”有人照應。 馬希爾答應著,走到她面前,弓下腰,將手里的盤子遞過去,面前的女人忽然一挺腰,兩只眼睛瞪得像駱駝身上掛著的鈴鐺,下一秒,她揮出手。 蘇童手上抓著一枚磨禿嚕頭的發卡。這地方關過不止她一個人,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長著長發愛美的女人給她留下了這枚東西。 蘇童摸到之后一直緊緊握在手里,打定主意一旦到了緊要關頭,不是插、進敵人的喉嚨,就是捅進自己的。 這時候緊緊攥著,當馬希爾一個彎腰,留給她長長的一截脖子,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要解決了他——卻忽地被他拿手一擋。 馬希爾反手一個用力攥緊蘇童,鐵鉗似地夾上她手腕,就聽風聲中混著吃痛的一陣“嘶嘶”聲。 蘇童疼得身子都縮起來,手一松,發卡立刻摔到地上,幾不可察的一聲響。 馬希爾板著臉,蹲下身來。 蘇童立馬想到下午踹到肚子的那幾下,條件反射地蜷身一團,護住自己。 馬希爾卻只是將碗放到地上,輕描淡寫地仿佛剛剛的事情不曾發生,此刻看了蘇童一眼,說:“趕緊吃吧?!?/br> 蘇童沒敢動。 馬希爾往地上一找,撿起那枚發卡,兩只手指一捏,還沒用力,發卡就彎了。 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說:“你拿這東西干嘛?這小玩意兒還能傷人?” 蘇童低著頭,咬死下唇,不說話。 馬希爾是一副“你逗我玩”的樣子,起身把發卡從窗戶里扔出去,又看了看門外,說:“你別讓他們看見?!?/br> 蘇童一怔,他正大大咧咧坐到對面,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一場單邊的對峙維持許久,蘇童沒見到馬希爾還有下一步動作,抬頭戒備地看了他一眼,他正對她笑:“你吃飯啊?!?/br> 蘇童的肚子正九轉十八彎地鬧著抗議,她又看了看馬希爾,確定他沒半點輕舉妄動的樣子,捧起這一碗黏糊糊的東西,用手撥著往嘴里扒。 她實在太餓,又一心要速戰速決,吃得狼吞虎咽。 對面的馬希爾嘿嘿笑起來,說:“你吃慢點?!痹捯魟偮?,幾個人走進來,一人架著一邊胳膊,把她一把提起來。 碗自手上滾到地上,一下子碎得稀巴爛。 馬希爾問怎么了,大家賊賊地笑起來,說:“這次挖到大金礦了?!?/br> 蘇童劇烈的掙扎,大喊:“你們帶我去哪兒?” 有人賞了她一巴掌,說:“老實點,有人要和你通話?!?/br> 蘇童被丟回來時去過的那間屋子,一個背著槍的人單腳踩上長條凳,對著一臺開了免提的手機說:“她人來了?!?/br> 背后拎著她的那位往她腰眼上一踢,蘇童整個人趴到長桌上,隨即又被人抓住頭發,按牢肩膀,釘死在桌面上。 仍舊翹著腳的那位說:“只許說一句話,哼個聲讓他們知道你沒死就行了?!?/br> 電話那頭忽然有個男聲傳來,潺潺如泉水:“蘇童?” 蘇童剛一聽見顧川聲音,淚就涌了出來,一張臉貼上木頭桌面,緊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顧川焦急地問:“蘇童,蘇童別怕,你和我說話?!?/br> 有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眉心。 “哼一聲!” 蘇童深呼吸了兩口,說:“顧川,你別管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