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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次就沒辦法逃過了吧?!?/br> 顧川搖頭:“不回去的話,他們會封窗口,新聞播不出去,稿件發不出去,咱們留在這兒也是徒勞的?!?/br> 蘇童搓著手指:“總覺得自己什么都沒做,一下子就又要回去了?!?/br> 顧川說:“也算是一次好的嘗試,畢竟和上一次相比,我們用更少的犧牲換來了更多的熱點。戴曉吾和我說,社里最近的熱線很忙,很多人看了我們的新聞和采訪后打來電話,很意外我們在這么近的距離連線報道這次的沖突?!?/br> 蘇童說:“應該是女的居多吧,都是因為看到你一臉塵土地杵在鏡頭前,以為你受了多么了不得的苦,心里一疼就給社里狂撥電話?!?/br> 顧川一笑:“你別說,還真有那么幾個老大媽天天給社里撥電話,說小顧在前線太危險了,你們要他回來吧,我們看不到新聞又沒什么關系,他還沒結婚成家呢?!?/br> 蘇童說:“我就知道,這年頭,都看著顏值高低給同情分,要是戴曉吾往鏡頭前一戳,大家的論點就都成了,這孩子怎么不往前沖呢,怎么不往火坑里跑呢,隔這么遠也太怕死了。還關心你有沒有結婚呢,大概下一句話就要說介紹女兒給你認識了,嘖嘖?!?/br> 顧川揉著她臉頰,問:“你不是這都要吃醋吧?” 蘇童說:“得了吧,倒是你,敢說把安全屋選在這兒,不是因為那次吃醋嗎?” 顧川一臉放空的樣子:“什么???” 蘇童說:“還裝失憶!那次湯姆帶我來找拉比阿,為什么我一遇到危險,你就徑直沖過來了?!?/br> 顧川一本正經:“我來搞定安全屋的?!?/br> 蘇童白眼:“就猜到你要這么說?!?/br> 路上恰好跑過來一個懷里抱著包袱的,后頭不遠處有人邊喊邊跑,依稀聽得出是叫人攔住前頭一個。 兩個人風似的從身前穿過,顧川一把將蘇童拉到懷里,兩個人往后退,直到抵住一面墻。 他們本就是來避難的外國人,出不了頭,只有警惕地躲著高鼻深目的陌生臉孔的注目,再慢慢等著這條街由鬧轉靜。 蘇童將頭抵住他前胸,說:“這兒一點也不安全?!睉馉幈l之后便是內亂不斷,搶劫成風。 顧川說:“是我的失誤,以前我們也在哈迪家住過,那時候這邊不過是個村落,村里的人都是同一個姓?!?/br> 蘇童悶聲:“算了,也待不了太久了?!?/br>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顧川說:“所以聽正義接到那通電話,心里反而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咱們在這兒是孤立的,盡管胸中有一腔熱血,但因為沒有記者站,缺乏成熟的工作體系,其實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其他國家的同仁。 “就像cbb,新聞中心被炸前,他們長期駐扎在那兒,又在飯店定了一整層樓,就是為了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有拍攝角度,他們的攝像機監控了整座城市,哪兒有爆炸,哪兒有沖突,他們都能拍攝到?!?/br> 蘇童說:“我但愿有一天我們也能做到,甚至比他們做得更好?!?/br> 顧川說:“總有一天會的?!?/br> “到時候,你再帶隊領我們來?!?/br> 他笑著揉了揉頭發:“那時候我早退休了?!?/br> “真的不做記者了?” “不做了,累了?!?/br> 許久沒人再說話。 直到拉比阿門前,蘇童拽了拽他袖子,說:“那你退休之后要去干嘛?” 顧川說:“這個問題我答過的,我只想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br> 蘇童直著眼睛:“那你想做的事里能有我嗎?” 顧川倏忽笑起來,捧過她臉,虎口的弧度完美地契合她下頷,四目相對,鼻尖靠著鼻尖。 他輕聲問:“蘇童,你喜歡孩子嗎,男孩還是女孩?” 蘇童支吾著:“都、都還行?!?/br> 顧川說:“那就生一男一女,你教他們說阿語,我教英語,以后咱們四個湊一桌,逢年過節好搓麻將?!?/br> *** 拉比阿不在家。 他常年臥床的mama開不了門,蘇童和顧川特地繞到屋后的小窗邊和她說話,這才知道拉比阿居然一夜未歸。 蘇童說:“我昨天下午見過他,有人搶了他的籃子和土豆,他一直在追?!?/br> 拉比阿母親起初沒說話,過了會,忽然自窗口傳來她接連的嘆息聲。 蘇童敲著窗戶,要她千萬別太擔心。 拉比阿母親很哀慟地說兒子從來沒有一夜不歸過,央求蘇童幫忙找一找他。 兩個人在周邊繞了一圈,問了好些人都不知道拉比阿去了哪兒。 本來該是一場非常簡單的道別,卻突然節外生枝,添出一段意外。 沒有線索,蘇童憂心忡忡地跟著顧川先回哈迪家里。 沒開燈的屋子里,生著一團火。 何正義大約已給大家做過心理建設,此刻三個人都聚在火堆邊,安安靜靜地烤著火。戴曉吾捧著平板垂頭隨興劃著,簡梧拿著面小鏡子照臉。 顧川一走進來,何正義立馬起身跟著他,說:“又來過電話了,你趕緊回一個吧?!?/br> 兩個人往房間里走,顧川順手關緊門。 沒了龍頭,戴曉吾終于放松下來,向蘇童一陣招手:“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嗎?” 蘇童說:“等他們出來不就知道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