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曉吾連連點頭：“你放心吧?！?/br>
    出門的一瞬，瞥到她向自己連走了幾步，他還是沒有停下來，朝樓梯一路狂奔。

    ***

    顧川在五分鐘后打來電話。

    戴曉吾先接，剛說了一句話就將話筒朝蘇童那邊一送：“顧制片喊你！”

    蘇童趕忙接過來：“喂？”

    顧川聲音平緩，說：“蘇童，我有個任務交給你，你能保質保量地完成嗎？”

    蘇童不吱聲，靜靜聽他說。

    “咱們剛剛拍的照片和視頻需要立刻處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發回給國內。戴曉吾是這方面的行家，你跟在他后面，一定配合他做好這項工作?！?/br>
    “……”

    “蘇童，你能做好的吧？”

    “……”

    “蘇童?！?/br>
    被拋下的這個咬著牙，打定主意不說話。

    男人沒轍，只好將聲音低下去一些，說：“蘇童，我不會有事的?！?/br>
    蘇童后槽牙都咬碎了，這時候終于憋出一句話，字字如鉛塊地從嘴里蹦出來：“我一點都不、擔、心?！?/br>
    顧川捂著話筒，反而低低地笑起來：“好?！?/br>
    他想到她不久前的癲狂，歇斯底里的喊叫，揪著他的時候，罵他是要重讓她上鉤的騙子。

    現在總不該怕了吧，她對他“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和她通著話，所以連同焦躁的心都平靜下來。耳邊一片靜默，眼前一片平原，無垠荒蕪又寂靜的世界。

    直到何正義說：“老顧，前頭路毀了，咱們要下來步行了！”

    于是時間重置，引擎響起低聲的咆哮，車外是男男女女的嘈雜。

    顧川不得不說對蘇童說：“掛了吧?！?/br>
    蘇童終于松了被□□得發酸的腮幫子，說：“顧川，我要你早點回來?！?/br>
    不是我要你安全，我要你健康，而是，我要你回來，早一點。

    電話那邊默然許久，然后：“好?！?/br>
    掛了電話，蘇童坐在位子上長久失聲。

    目光呆滯得連一邊忙得團團轉的戴曉吾都看不下去，一只手往她眼前揮了揮，說：“想什么呢，做好你自己的事?！?/br>
    蘇童還是呆呆的：“要我幫你點什么？”

    她想到顧川的話，去拿相機和gopro，說：“剛剛我們在辦公室正好拍到了白磷彈下降的全過程，顧川……顧制片說要把這些發回國內?！?/br>
    戴曉吾忙著開設備，頭也不抬地接過來，說：“沒問題，我現在就弄?！?/br>
    她卻依舊杵在面前，一步不動，直到他因此不得不重新關注過去，和她四目相撞，問：“你到底怎么了？”

    蘇童說：“他們不會有事吧?！?/br>
    戴曉吾輕描淡寫：“能有什么事？”

    蘇童說：“可那是白磷彈，危害很大的武器?！?/br>
    戴曉吾：“現在不是好了？外面沒有爆炸聲，也沒有槍炮聲，除了來往的消防和醫療隊，一切又恢復了正常的秩序?！?/br>
    “萬一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呢？”

    “你什么意思？”

    “沖突、戰爭什么的?！?/br>
    “那也沒有辦法避免，這兒是xx地區，出了名的火藥桶，誰往這兒放一槍都正常。來之前不是打過預防針嗎，生死狀都簽過了，再壞的結果都要學會承受?！?/br>
    “我、我不是擔心我自己！”

    “我知道啊，不就是擔心顧制片他們嘛！”

    蘇童捂著頭坐去位子上。

    戴曉吾拿數據線連相機和攝像機，開了抽屜，手抖得幾次不能揀出那條線。

    他嘴上逞強，說得云淡風輕，其實心里也不定。

    窗外仍是火光沖天，救援的隊伍去了一撥又一撥，沒有前方發回的報道，只能憑腦中的臆想和猜測。

    而不受證據約束地思考事態，往往會往更深更壞處描述。

    蘇童現在的煎熬，一點不比他少。

    他們是呆在后方抱團取暖的兩只螞蚱，戴曉吾覺得自己無助，她也可憐，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自己：“他們倆肯定沒問題的?！?/br>
    蘇童看著他。

    戴曉吾說：“你想啊，他們倆可是老江湖了，何正義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戰地攝影，他當年拍的片子被多少國家媒體轉播啊。顧制片呢，更了不起，二十出頭就出去轉了一圈，當時報得上名的戰役他都親歷了一遍，雖然后來退得不光彩，但誰能一生崢嶸策馬奔騰呢。

    “他們倆搭檔十幾年，默契十足，相互扶持，肯定一點岔子都不會出。我們堅守大后方，做好后勤和技術保障就夠了，跟在他們身邊刺激是刺激，可他們一方面要拍新聞，一方面還要分神照顧我們，說不拖后腿簡直就是開國際玩笑啊?！?/br>
    蘇童想了想，像是被說通了，臉上的表情終于舒展開一些。

    戴曉吾沖她招手：“你來來來，之前不是問我怎么和社里通訊互聯嗎，我今天晚上就把畢生絕學一次性全部傳授給你?！?/br>
    她又像笑又像哭，搬著椅子坐到他身邊。

    下半夜的時候，蘇童終于沒忍住睡了過去。

    戴曉吾扭頭見她眼睛緊閉，鼻息漸重，很小心地把她掛脖子上一直沒肯摘的防毒面具給卸了，又找了件工作服給她披在身上。

    社里值班的人和他對話，另半扇的屏幕上官博跳動，“白磷彈襲擊a國首都”的報道赫然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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