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他看著不免一笑,又注意到窗口向著大街的一家咖啡館,領著她過去買了兩杯,給她的里面加了份奶油,熬得發紅的焦糖在上頭噴出圖案。 她很高興地吃了一大口。 兩個人沿著街走,誰也沒說要去往哪里,什么時候停下,但都保持著步調一致的默契,仿佛只是往下走,再冷再累也是好的。 一直從繪著紅色火車頭的地鐵口走到下一個地鐵口,司音手里的咖啡都涼了,方琴撥來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吃晚飯。 她看了看時間,都差不多四點了,不得不說再見。 “下次再約,好嗎?”司音指著自己的尖頭高跟鞋:“走得有點累了,時間也不早了?!?/br> 她欲走,韓征又拖住她,說:“司音,我還有些話想再跟你說一說?!?/br> 司音停下來看他。 韓征說:“這些話我本來打算一直藏在肚子里的,不過今天突然有了興致,想跟你聊一聊?!?/br> 司音將手里的紙杯扔了,又接過他的那一只,這才歪頭看著他,說:“你講吧,我聽著呢?!?/br> 韓征說:“你離開的那幾年,其實我一直有去看你?!?/br> 司音一怔:“我從來沒遇見過你?!?/br> 韓征說:“都是偷偷的?!?/br> *** 那真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歲月。 自那場傷病里恢復后,韓征重新回到了學校,為了補上落下的這大半年,而不至于留級重修,他花費的絕對是旁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沒有哪怕一天敢休息,醒著的時候也絕對繃緊神經,有時候哪怕是在夢里,夢見的也都是背書和考試。 一張攤開的試卷擺在面前,自上往下數居然沒有一個有頭緒,他急得后背冒汗,頭皮發麻,猛地坐起身來,這才知道并不是真實的世界。 而度過這一切,真正的麻煩事才接踵而至。 閑下來的時候時間不再是稀缺品,于是控制不了地去想她,想他們分開的原因,那一日的天氣,她淡漠的表情,決絕的背影。 然后不可遏制地止又想再一次見她。 他借著學院的一次交流出發前往她所在的國度。 兩座城市相距一千公里,他乘飛機,租汽車,趁著夜色開到她的學校,卻只是繞著那圍墻轉過兩圈,便不得不折返回來。 下一次再來用光了他實習期拿到的所有工資,他試圖從茫茫人海里找到有關于她的蛛絲馬跡。 沒有熟人幫忙,只能靠投石問路。他在華人圈里找線索,問過一圈卻沒有一個認識那個個子高挑模樣清麗的人。 韓征一連來過三次這才找出線索,彼時已是春過夏,秋至冬,他終于在一片綠茵地上看見一個埋頭讀書的熟面孔。 她穿一身灰色的羽絨服,一直長裹到腳踝,兩腳踩著一雙棕色絨面坡跟鞋。戴著一雙白色粗棒毛線手套,同色的圓帽,怕風鉆入,于是拿牙齒咬著衣服拉鏈。 韓征膝蓋如灌鉛液,立刻動彈不得,只能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看她。她模樣沒有大改,只是嬰兒肥消散,鼻尖臉頰都被凍得通紅。 那一瞬間很難形容到底是怎么樣的一重感覺,有釋然有喜悅,也有矛盾有痛苦……若是她看到自己,又會如何? 就在韓征踟躕不定,不知道到底該維持這樣的一段距離,又或是走上前去久別重逢的時候,她將手里厚實的一本書闔上,挎上一邊的郵差包,走了。 那天韓征一直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她返回公寓。 那是一棟離學校有點距離的房子,年數很長,外墻半邊長滿了枯萎的爬山虎。她沒有在意到身后的人,開了鐵門,自狹小的樓道往上。 韓征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反復來到這個地方。 看得多了,韓征漸漸掌握了一些信息。 司音與一個女生合租一間,也是個中國人,有一個頭發染成金黃的華裔男友,時常在她出去的時候帶人回來幽會。 那實在算不上一個大房間,門稍一開,便將里面格局看得清清楚楚,并排的兩張床,一個靠窗的窄書桌,還有堆滿地的行李和日用品。 她們甚至需要和其他住戶共用一個廚房。緊窄的空間里,圓形或方形的灶一個緊靠一個,留學生們大多用它來煮方便面。 司音算是里面為數不多的異類,她會去當地超市購買新鮮但便宜的食材,加水和調料擱在高壓鍋里,到了時間一掀蓋子,整棟樓都是溫暖芳香的rou味。 司音因此算得上是樓里的名人,提起她名字或許會讓人發懵,可一提起那位手藝不錯的小廚娘,幾乎所有人都會點頭哦一聲:你說的是那個中國女孩啊。 韓征由此找上了住她隔壁的一位華裔男孩,以一位跟她有過過節但始終關心她的哥哥的身份,希望男孩能代替自己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多多照顧這位心靈手巧的好姑娘。 男孩將他上下一打量,挑著眉說:“先生,請問我為什么要乖乖聽你的話,又為什么要相信你?” 韓征說:“我送你一套新上市的xbox?!?/br> 男孩說:“成交?!?/br> 眼線被成功安插到司音身邊。 他搜羅她的喜好,借男孩之手一一送到司音跟前,而為了照顧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心,這些東西在呈現在她面前前,往往需要轉過好大一個彎。 韓征知道司音喜歡李殿,于是出高價收了他的一套書,又在得知他要出訪該地的時候,費盡心思地隨團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