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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只人魚——他連名字和過往都沒聽說過的人魚——出現之前,剛多瓦爾就是海洋的王權,他承載著沉淪之神的怒火而來,高居于人魚圣地阿萊托莎。他曾經在海洋上掀起七天七夜的海嘯和風暴,就連人魚也難以直面這天災一樣的偉力,一部分生活著摩圖拉人的島嶼就這樣被沖毀,回歸了海洋。 人魚們開始渴求一位反抗者。 帶領他們擺脫這樣困境的反抗者,率領他們推翻剛多瓦爾統治的反抗者。 于是,尤忒彌出現了。 在剛多瓦爾的眼里,他是一個可怕的忤逆者。 沒有人魚知道他的過去,他就像順應信徒祈禱而來的神明,神秘、強大,甚至是……完美,完美到沒有私欲、沒有弱點,他不知疲憊地戰斗著,只因為人魚們需要戰斗來刺激他們前進,只因為人魚們的祈求就是如此。 作為神眷者,剛多瓦爾知道的更多,在他的眼里,尤忒彌已經不像是某個會從塵世里誕生的生命體了,他的人性寡淡而微薄,完全可以說是幾近于無,神性才構成了這只人魚存在的主體。 人魚們傳誦他的名。 ——尤忒彌。 剛多瓦爾失敗了,他的神明也退讓了。 阿萊托莎被反抗者搶走時,已經失去了之前圣潔光輝的模樣,它的一半城市都垮塌成了廢墟,像是一塊丑陋的疤痕、一條哀慟的傷口。 因此,當一個人類找上他謀求合作時,剛多瓦爾同意了。 他說他的神愿意和沉淪之神合作,幫助祂重新執掌屬于神明的至高無上的權力。 剛多瓦爾問:“為什么?” 人類說:“因為我主已經言明,祂們面對著共同的敵人,一個要讓眾神黃昏再現的可怕存在?!?/br> 他還能與神明交流,但剛多瓦爾已經有許久沒有得到過神諭了,沒有神為他指名前進的方向。 “我主喜歡悲劇、痛苦、背棄,祂喜歡一切的意料之外和戲劇化的轉折?!蹦莻€人類這么說,“你領地里的那座島嶼就很好,它與世隔絕,會是一個完美的舞臺?!?/br> 剛多瓦爾說:“好?!?/br> 那群在他治下瑟瑟發抖的摩圖拉人于是得到了合作的請求,來自一個人類。 他們不知道人類是如何跨越位面的距離和他們聯系,也不知道為什么被找上的是自己,但他們知道,如果他們借助這次與人類的合作成功取悅了偉大的剛多瓦爾,他們將被恩準得到自由——離開這座島嶼,去往任何一個他們想要去的地方,不管是塔尕爾其的維維托吉,還是尤忒彌的領土。 以尤忒彌的實力,捏造一處陸地來非常容易,他們會有容身之所的。 剛多瓦爾冷眼看著摩圖拉人密謀,看著他們絞盡腦汁地編排出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戲碼,而目標中的那架魔能飛船——這種人類,或者說白銀之城的人類才擁有的煉金造物——也如期降落在了島嶼上,變成了姍姍來遲的主角。 他們不知道,這座島上的所有人都必須去死,沒有誰能逃脫。 然后,事情就失控了。 悲劇連開幕的余地都沒有,一個人類就撕毀了后續的劇本,剛多瓦爾不得不提前現身,但那個狡猾的女性人類……她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傲慢的剛多瓦爾根本沒意識到她逃跑的意圖,因為不遠處其他人類的恐懼是真真切切的,在察覺到自己進行了空間穿梭的一瞬間,他們流露出的詫異和茫然也是真實的。 一個富有同情心的懦弱人類。 剛多瓦爾這么下了定義。 魔能飛船消失在了島嶼上空,合作的人類說那是躍遷,是如今日漸衰落的神明無力阻攔的超遠距離空間穿梭。 太可悲了,剛多瓦爾想,神的偉力怎么會在凡人的造物面前止步。 后來,那個目標人類再次出現了,他追趕了上去,竭盡所能地掀起最大的海嘯。巨浪滔天下,他自覺沒有人能逃的掉。 可是,尤忒彌又出現了。 他帶走了那架飛船,當然也包括了飛船里的人類,而剛多瓦爾,這位海洋的眷者卻對被別人cao控的水流無能為力,因為海洋已經不再屬于他了。 “尤忒彌——”剛多瓦爾踩著海浪,居高臨下地投下視線,“他們是神的獵物!” 尤忒彌是仰視的姿態,這很好,可剛多瓦爾依然覺得被俯視的其實是自己。 “這是我們的獵物?!?/br> 尤忒彌說。 他只是在平平淡淡地宣布一件事,一個現實。他不需要反駁,也不會聽見反駁。 就像神。 合作者告訴剛多瓦爾要忍耐和等待,因為人魚不需要信仰,自由的種子早已播下,尤忒彌也不會容許自己被他們的信仰束縛住,盡管他本身的神性已經濃郁得仿佛現世神明了。他們會自己去尋找破解這一現象的方法的。 “還要多久?”剛多瓦爾壓抑著怒氣問。 “很快?!焙献髡呱裆衩孛氐卣f,他好像知道很多,但只肯吝嗇地透露出一絲半點兒,這讓剛多瓦爾很是惱火,“他們已經抓住了那個——‘機會’?!?/br> * 維維托吉附近的海域里有一片非常漂亮的堡礁。 白銀之城沒有海,冒險者可以通過前往其它位面看見,但克萊爾只在古籍里見過海,這是她第一次離開黑市,來到其他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