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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說,安然,怪不著別人,誰都沒錯,這就是你的命。 你看,這幾年凈顧著歡喜了,都忘了還有這么一說。 誰也不怪,這是我的命。安然一遍一遍的重復這咒語,念叨來,念叨去,好像真就感覺不到疼了。 那晚,梁恪沒隨她一起,他得回去收拾她造下的爛攤子。梁恪沒說別的,就在離開時,給了安然一把鑰匙,那是梁恪租來臨時休息用的房子。 安然想說不用,她回自己那兒,抬頭瞧見梁恪疲憊的樣子,還是收了。她不能再給他添麻煩,她得讓他放心,我哪都不去,就在房子里等你。 安然真就哪也沒去,直接回了梁恪那兒。她之前去過幾次,多半都是呆一會就走,今兒還是頭一回在這過夜,本該屬于她的“新婚之夜”。 安然心想,要是沒這些不好的,那今晚他會和梁恪一起住在這里嗎,還是直接住在梁媽那兒。不管住哪兒,都不會是她自己一個人。 房間不大,屬于酒店式公寓,一室一廳的小格局,簡單干凈,就偶爾應個急,不常住,所以裝修上就顯得格外簡陋。其實都談不上裝修,里里外外就那幾件家具,一張書桌,書桌右手邊靠近陽臺的位置擺著一張單人沙發,靠左的位置放著一張單人床。 書桌應該是房東留下的,桌面上全是rou眼可見的鉛筆劃痕,有一處還刻著一張小哭臉兒,典型的小朋友寫作業時的行為。 沙發的位置很好,冬日可曬暖,夏日能吹風,藏藍色粗布面料平整的沒有一絲折痕,可見它的使用率有多低。 整間屋子只有張床是新的,是梁恪剛租下房子那天,安然陪他在宜家買的。說起來好笑,梁恪一做老板的人,花800塊錢買一床,又補了200塊配送費,里外里加在一起,不僅沒享了特價,價格甚至還比沒打折前高了100。 商家說給介紹了幾款,梁恪都覺得不合適,唯獨看上了這個。商家也說,這不合適,價格沒達到配送標準,還得再加200塊錢才能給送貨上門。安然問,多少夠配送?服務員說滿1000就能。商家心是不在這張床上,估計沒啥利潤,一般留著賣給沒錢的學生。有點經濟能力的也不在乎多花幾百買張大的,好歹錢是花在實處了。 售貨員說,你們可以看看旁邊那張雙人床,1500,管送,是我們這兒賣的最好的一款。 安然順著人指的地兒看過去,瞧著不錯,雖說總價貴了點,可大床睡著還舒服呢。 她心里想著挺好,話頭還沒開呢,梁恪就直接把錢付了,連同200塊錢的送貨費。安然到現在都記得,當時售貨員從梁恪手里接過錢時落在她和梁恪身上的眼神,心里的話從那眼神里透的明明白白的:以為是男女朋友呢,合著不是啊,不是男女朋友還跟著買床? 安然裝著什么都看不懂的樣子,乖巧的跟在梁恪身后,只管盯著周圍的樣品瞅。 她才不往明白里猜,心里攪著的情緒就是因為白花的200塊錢。 梁恪接過票據跟人交接好送貨時間后才轉身對安然說:這挺好,太大的用不上,放著還占地。 安然沒說話,只是笑了笑表示認同。 那時梁恪沒日沒夜的忙,心思全給了嗷嗷待哺的公司,根本分不出心來顧及別的。安然直到找好房子搬了進去才告訴梁恪,梁恪說挺好,有個伴兒一起住安全些。 梁恪說買床的前一天,安然正琢磨著該怎么跟他說和她一起住的女孩搬走了。想著怎么說既能讓梁恪領會意思又不覺得她唐突。 她這一句話擱心里揉搓好幾遍才敢往外說的性子到底是讓她錯過了機會。 都想好了,要是梁恪問她為什么搬了,她就順水推舟,說,人談男朋友了,搬男朋友那兒去了?,F在剩我自己,住著有些害怕。 直接說就是了,皺皺巴巴的有屁用。 可話說回來,現在要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問她說還是不說,安然還是選擇不說。就算她再遲鈍,這點事還是看的透的。梁恪壓根就沒這心思,真要動了這心思哪還用得著她在這兒想東想西。他倆之所以能順風順水的走到今天,那是因為安然懂事,從來不作,給什么拿什么,沒要求,也沒小性子。她太乖了。 這幾年她心里沒別的,就一件事,梁恪。 梁恪喜歡什么,討厭什么,都不用過腦子,早就刻在骨子里了,所以,哪些話該說,哪些話即便再想也得爛在心里,她太清楚了。這段關系,安然每想往前提一步,都得反復琢磨,琢磨透了才敢說。在外人看來從高中步入社會甚至還接了婚,這段感情太美好了,可只有安然清楚,其實內里空著呢的,不經碰,一碰就碎。 安然是一個從小就不會哭的怪物。她神經敏感卻行為遲鈍,她能在人靠近她的一瞬間分辨出喜歡還是討厭,卻無法直觀的回以歡喜或者抗拒。 就像現在,她想哭,哽的嗓子都疼了,就是發不出聲,愧疚、不安、厭惡,這些情緒讓她如同赤著身站在寒冬臘月里突然又刮起的一陣西北風。 肢體是麻木的,腦子卻分外清醒。從小到大一路走來,事一樁連著一樁,小的,大的,壞的,更壞的,壓著她單薄的脊梁骨。她背不動,背不動也得背,那是命。 情緒有了,總得有人背,找不到出口的情緒就是埋在內臟的雷,你不把它引出來,那就等它把你炸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