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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視線落得低,蹲下撿起書。起身時,視線隨著黑色皮鞋往上移了移,很快,又轉回書上。 安然在他叫她名兒時,就聽出了是誰。 安然。安字咬的重,然的語調又往起揚的夸張。兩個字合在一起聽,不屑里又滿是嘲諷。 不清楚他們關系的人,也能從他這聲安然里聽出些不尋常來。 “吳,吳辰宇” 安然直起腰,在對上他視線時盡可能的保持平靜。 吳辰宇,梁恪的發小,也是公司的合伙人。來之前安然應該料到會碰到他的。要是料到她就不來了??赡菚旱陌踩荒芰系绞裁?,她連自己見不著梁恪都沒料到。 “靠,真他媽是你啊” 吳辰宇在確定是安然后,最后一點風度也沒了。 這聲感嘆聲音不小。隔著書墻安然都能聽到前臺姑娘松下那口氣。 幸虧沒讓她進去。 “好久,好久沒見” 安然的不自在全都體現在了那本在她手里來回搗騰的書上。 本來就不熱切的氣氛在簡短的招呼后更顯尷尬。安然直愣愣的站著,目光從吳辰宇身上一掃而過,落到自己腳踝處的裙角上。 緊張不安時,她習慣把目光落在相對熟識且不會對她造成傷害的物體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那些使她不自在的因素自覺無趣后自動消失。 “找梁恪?!眳浅接畎咽执нM褲兜,語氣中帶著輕佻。 他瞧不上安然,尤其是在她露出這種畏畏縮縮可憐巴拉的白蓮花模樣時。 裝腔作勢。吳辰宇在心里給她這樣的評判。 五年了,這五年只要一想到是這么個女孩待在梁恪身邊,渾然天成的天差地別。他就愧疚就肆意橫生,攪得他寢食難安。 因為這天差地別的錯誤搭配是他促成的。無心之過,哪道正中有心人之懷。 “有時間嗎?聊兩句”吳辰宇抬腕看了看表,聲音冷冷的。 安然是想拒絕,可吳辰宇根本沒在跟她商量。話一出口,人就轉身就往外走。 安然只好跟了上去。 吳辰宇帶她去的是對面咖啡廳,這個時間的咖啡廳冷清的很。 吳辰宇一路走到咖啡館最里邊,選了靠窗了位置坐下。安然坐在了他對面。 沒一會兒。服務員就端著一杯咖啡和一張酒水單過來了。 服務員把咖啡放在吳辰宇面前,把那張酒水單遞給她。 “小姐,您看需要點什么” “我,我都行” 安然睡眠不好,沒喝咖啡的習慣,眼下也沒喝東西的心情。 “隨,隨便” “那要不跟吳總一樣?”服務員微笑著把酒水單收回。 “好” 服務員一離開,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一場旁人看不見的心理戰,在她和吳辰宇心照不宣里激烈角逐。 安然理虧,只懂退讓,不懂進攻。一邊躲避,一邊下意識的去找看上去讓她有歸屬感的物品。 吳辰宇的注視不依不饒,像一把利劍,緊隨著她。 終于安然的視線透過落地窗,停在了對面,緊繃的表情就跟著松下來。這個位置正對著梁恪公司的大門,視線清晰到甚至能看清前臺小姑娘偷吃零食的樣兒。 怪不得剛才吳辰宇直接就坐在這兒。 “李麗回來了你知道嗎?!?/br> 吳辰宇不是來跟她閑聊天的,她知道。他們之間沒熟到那種程度。 她也沒想到,他能這么開門見山。她和梁恪都結婚一年了,有些事不該總揪著不放。 好朋友的愛人,總該留點余地的。 “哦,梁恪瞞著你” 吳辰宇太知道怎么讓她疼了。 瞞著,不是沒告訴。這個瞞字用的相當巧妙,寓意就深了,準確無誤的直擊安然最深層的恐懼。 沒用安然回答,她的表情就已經把她賣的干凈。 安然很少有情緒。面上總是淡淡的,走哪兒都安安靜靜,不爭不搶,就是只乖巧無害的貓。 別人不知道,吳辰宇是知道的,這只貓可不乖巧。心眼兒都在藏在里子里呢。 你一提梁恪,那些潛伏在安靜,平淡的表象下就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 吳辰宇往卡座里一靠,漫不經心的把弄著手里的打火機。 “三天前回來的,到欒城的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分。原本定的我倆去接。梁恪不讓,非得自己去?!?/br> 吳辰宇一口氣都沒打算留給安然,一步一步用柔和的語速說著最誅她心的話。 他不是一個惡人,更沒想過有一天會把全部的惡意用在一個女孩身上,況且這個女孩并沒有對他造成過實質性的傷害。 可總得有人來為這么多年積攢下的愧疚買單。安然作為整件事情中最得利的人,自然就要承擔起這份責任。 況且,她得的本來就該是別人的利,不無辜。 從小到大,安然就是有能激起人施惡的本事,即便她什么都沒做,可惡意還是源源不斷的朝向她。 她早就習慣了接受惡意。 “凌晨,都沒給你報備一下。哦,對,不好意思,梁恪這段時間沒回家。男人嘛,都忙,你得理解。我回趟家也得抽空。梁恪也沒法說,你倆這算新婚吧,哎,一年,還算新婚么。應該算吧。我也沒結過,對這玩意兒不是很理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