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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亭柔沒伸手,笑著說:“快去選紙和墨吧,選的不好,明日我可是要罰你的?!闭f著就掠過他,快步朝馬車走去。 趙拾雨回頭看了一眼王非信,見他似個笨鵝站在那里,就往回走了兩步,低頭小聲說:“小晏先生怕蛇,你那粽葉草蛇給她嚇壞了呢!”他轉身去追晏亭柔。 王非信滿臉狐疑:“你怎知道?你是她什么人?” 趙拾雨嘴角微動,全是得意之色:“她叫我阿拾哥哥?!?/br> 晏亭柔著急去臨川印坊,見趙拾雨還未上車,就掀開門簾往外看,正對上趙拾雨打簾子要進去,兩人剛好都扯住了車簾的一個地方,兩人的手指相擦而過。電光火石間,兩人同時收了手! 他好似碰到了柔軟的指尖,似涼帶溫,為何心上跳的如此之快!趙拾雨在馬車外平復了一下心情,似在告知她,說:“我上馬車了?!?/br> 晏亭柔不確定碰到的是車簾卷邊的繩索還是他的手,不過只一刻,她就紅了臉,嚇得自己忙起身向里,坐到了馬車的角落。 “嗯……”她故作冷靜的答應。 “你……” 趙拾雨才坐下,兩人同時出聲,他抿了抿嘴,“你先說?!?/br> 晏亭柔問:“你,你方才和王非信說什么了?” “提醒他,你怕蛇?!?/br> “你怎知?” “以前,你同我說過的?!壁w拾雨話里有些傷心,過往的事,過往說的話,她全數忘了么。 晏亭柔發現他會錯意了,“我是問,你怎么知道他給我的是粽葉編的草蛇?” 兩人一個在繼學齋最前,一個在繼學齋最后。那小玩意兒在齋里最靠前的長案上,他瞧見了?他一直在盯著自己么? “你在檢查字帖的時候,蹙眉了,我瞥了一眼,瞧見了?!?/br> “哦,小王爺真是心細如發?!?/br> 趙拾雨看著她,眼中盡是關注,“你……和他很熟么?” 晏亭柔抬眼對上他的眼神,只一下,又閃到別處,“他父親和我爹爹是好友?!?/br> “所以青眼相加?” “有么?”晏亭柔回首看他,“我一視同仁?!?/br> 馬車路過鬧市,正午日頭剛過,街道里坊間人頭攢動,熱鬧的很。路邊的酒肆和rou鋪攀比著吆喝。 “桂花新釀嘗一嘗!” “熏rou剛出鍋!” “本店招牌——仙人醉!” “rou糜炊餅來一個么!” 車里忽然安靜下來,密閉的空間讓人窒息。 兩人各自瞧著馬車的兩邊,都不再說話。 馬車搖搖晃晃,晏亭柔忽覺有些困,靠在車墻上,閉了眼。 待晏亭柔有些意識醒來時,不知馬車已停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睛,好似不方便伸懶腰,就不經意的嘆了口氣,正對上趙拾雨的眼神。 只見趙拾雨面對自己坐的端端正正,一臉毫無波瀾的望著自己,晏亭柔伸手摸了一下臉,“我臉上有東西?” 趙拾雨嘴角微動,扯了一絲和煦,搖搖頭,“很乖?!毙∪崴臅r候,很乖。 “嗯?” 趙拾雨笑笑,“你怎能困成這般模樣?” “哦,白日里幫我爹爹去書院講學,晚上還得去印坊,最近有些忙?!?/br> “晏三叔什么時候回?” “快了吧……” 臨川印坊設在城外的里坊間,這里房租更低廉,且也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許多印坊的刊工和師傅都住城外,上工比較方便。 晏亭柔才踏進坊門,便瞧見印坊的老掌柜云伯在屋里走來走去,他滿頭白發,眼神發愣,嘴中慢慢悠悠念叨著:“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云伯,云伯?”晏亭柔叫道。 云伯見她忙迎了上來,“少東家,可算來了,不妙啊,這事不妙??!” 晏亭柔回頭跟趙拾雨小聲說:“你自己找地方等我?!庇掷^云伯的胳膊,引他坐下,“不急,云伯。慢慢說,怎么了?” 趙拾雨掃了一圈外屋,是個見客的簡易小房間,里頭置辦了五張椅子。他選了一處最遠的坐下,靜靜的看向他們。 云伯看上去六十多歲,動作緩慢,額頭上冒出了不少汗珠,他很是著急,“那《大藏經》的雕版被蟲蠹的蠹,朽的朽。好多都壞在木芯里了,外面瞧著還過得去,本想著稍微補補就是了。哪里知道一下曲鑿,不過刻了兩三刀,整塊整塊就掉下來了!” 這情況同晏亭柔心中估算差不多,她安慰著,“這雕版放了幾十年了,有這種情況很正常,我當初同洪州的陸通判也聊過這個問題。他也明白的,他說相信咱們的刊工的技藝,盡力補就好?!?/br> “這……眼見就到月中了,都不用說印刷。半個月時間,補不補的好都是問題!” “沒關系云伯,我們盡力先補,其他的問題,我來想辦法?!彼α诵?,端起桌上的茶遞給云伯,努力寬慰著老人家,“看看你滿頭大汗的,喝口水吧?,F在是不是不急了?” 云伯笑了笑,“少東家可是我們的定心丸啊。我早就同晏老三說了,我這般歲數,干不得掌柜了??纯次矣錾线@事,嚇都嚇死了。少東家不過幾句話,四兩撥千斤。我這心都靜了不少?!?/br> “云伯又笑話我?!?/br> 趙拾雨聽著她說話,一時間有些恍惚。真不是三年前的小姑娘了,不僅出落的大方,辦事說話都很有主見和章法,心里竟油生出一種自豪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