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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有些戰戰兢兢,磕巴地把教習規矩禮儀的嬤嬤所報告的事,又說了一遍。 末了道:“喜嬤嬤們都怕娘娘今日貪睡,明天會耽擱——” “無妨?!鼻貧q晏淡淡道?!半迺甓Y?!?/br> “陛下——不、不怪娘娘?”恭四善詫異的不得了,悄悄問葛羅。 他畢竟是自小長在皇宮里的,那些皇帝對女人的態度,什么沒見過。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內侍,說的就是這個理。 從□□太宗到先皇肅宗,就算對后妃再寵再愛,也斷不會為了她們違拗一絲祖制儀典,否則不是容易被人傳成昏君? 如今新皇斷不會是昏君,可這樣縱著皇后的行為,又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并不像坊間所傳,皇帝娶皇后只是為了收攏以陸太師為首的舊臣? 葛羅搖搖頭,根據他的觀察,他們主子很喜歡皇后娘娘,以后他反正是打算犯了錯先去求皇后娘娘?!胺判陌?,圣上都這么說了,到時候肯定沒問題的?!?/br> 恭四善將信將疑地住了嘴。 走了老遠一段路,他忽然一拍腦袋,慌張不已,神情顯得十分飄忽。 他和葛羅走在秦歲晏后面,葛羅望著他有些嫌棄地小聲道:“恭公公又怎么了?” 恭四善哭喪著臉同樣小聲道:“大婚前日新婚夫婦不能見面啊,這見著面就會不吉利,以后說不定會分離······呸呸呸,阿彌陀佛天官賜福,百無禁忌?!?/br> 他說著又打了自己幾個耳光,一臉懊悔。 “這有什么······我們主子又不信這些牛鬼蛇神的······”葛羅瞧他打的自己臉都有些紅,于是勸了兩句。 許是這聲音有些響,又透著一種真心實意的關切,竟惹得前面的秦歲晏腳步一頓,回了頭看他們。 恭四善被秦歲晏淡淡瞥來的一眼給嚇得魂不附體,差點就要跪下去,葛羅也跟嘴巴被人塞了個東西一樣說不出話來。 然而秦歲晏卻轉身繼續向前走。 恭四善和葛羅仍舊繼續跟著,這回,兩人都消停了許多。 好一會兒,風里忽然傳來秦歲晏的聲音,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們聽:“朕去見她時,已經過了子時······并不應該算前日才對?!?/br> 恭四善連連點頭,點到一半,忽然看向葛羅,眼神頗有些不信任——他也是昏了頭,這孩子怎么可能了解皇上,他才多大呀。 葛羅起初不解,而后忽然明白恭四善的眼神——他剛才說什么來著?他們主子不信這些民間習俗? 葛羅忽然覺得臉隱隱有點痛。 ******* 瓊瑰仿佛才一眨眼,便又清醒了。 這次沒有人喊她起床,但好像總有一件事沒有完成似的,心里崩著一根弦,自己開始緊張起來。 帳內一片漆黑,應該是有人把外層不透光的綢帳也放下了。 瓊瑰直直地盯了一會兒虛空,忽然沒來由地笑了笑。 她起身拉開帳幔,望見小燕兒在不遠處的矮榻上正睡得香甜。 內室的燭火早已被熄滅,然而窗外隱隱透進青白天光,使人能看清房內陳列擺設的輪廓。 瓊瑰走到窗前,有些凜冽的風讓人精神一振,夾雜著幽冷的梅香,林間偶爾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連桌上沒看完的慶典集都顯得可愛。 拿了書走到外間,守夜的宮婢見到她都有些驚訝,倒是不知什么時候就已經來了的喜嬤嬤們臉上波瀾不驚的,直接命人為瓊瑰整妝準備起來。 “娘娘,老奴等商量了一宿,娘娘若是實在不能全記下,只需記住口訣便行······” 瓊瑰剛想低頭去看送到面前的紙,嬤嬤中年長那位便精準又迅速的按住了她的頭,不讓她有多余動作以免影響到描眉的侍女。 “娘娘保持好儀容,稍安勿躁,一切都有老奴們在?!?/br> 她勁還挺大,瓊瑰感覺自己的顴弓可能被按紅了,她幾乎是眼含熱淚答應了嬤嬤的話。 就這樣,嬤嬤們在前面一邊督促她背書,一邊監督身后喜娘和多名宮女為瓊瑰整妝的進度。 另一邊,柳飄飄還有柳家大夫人、柳老夫人也都在天不亮時便被人接到了宮里,為的是先來給新人暖居—— 西洋自鳴鐘鐺鐺響了起來,宮人們的唱禮聲一聲疊一聲,自內廷沿著重重宮門向外城傳去。 柳飄飄和柳家的長輩們為瓊瑰象征性地梳發添妝以后,便由皇室宗親里聲望最高的老儀親王太妃替瓊瑰蓋上緙金龍鳳呈祥天蠶絲蓋頭。 “多標志的一個孩子啊,奶奶看到你就喜歡的很,來,這個給你······” 老儀親王太妃年歲長了,見到瓊瑰便很高興,當場就要從手上退下自己帶的鐲子往瓊瑰手上套。 “哎——老太妃,老太妃咱們先來這邊坐坐······” 旁邊宗親夫人們連忙將老人拉到一旁,柳飄飄看得哭笑不得,因女兒出嫁而悲傷的心思反而沖淡了幾分。 老太妃原本執意要把自己的鐲子給瓊瑰戴上,誰勸都不管用,后來不知怎么,從鏡子里瞧見瓊瑰因為這件事在笑,突然就開懷一樂,也肯聽話了。 這么個小插曲以后,瓊瑰便從擷芳殿出發,被浩浩蕩蕩的許多人簇擁著上了皇后御輦。 紅蓋頭薄如蟬翼,四角綴了水滴般的晶透寶石,穩穩當當地壓住了不時拂過的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