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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想到什么,對趙蘭蕙道:“可否從三等席面端來兩碗,一并比較?” 趙蘭蕙立即讓人去了。 林阿姑等人聽到動靜,紛紛過來,低聲說出各自的發現。 “主桌用的食材最好,三等席次之,二等席最差。席面數量卻恰恰相反,主桌和三等席面加起來都不到二等席面的半數。這樣算下來,一桌席面的均價還不到主桌的三折,即便定價再低都有大大的賺頭?!?/br> 這樣的安排十分精明。 首先,主桌上坐的是掏腰包的人,把他們伺候好了不愁拿不到尾款;三等席是姓劉的自家人,若做得不好吃,他們指不定就要向主家告狀,因此也不能太過敷衍;反倒是二等席面,一水兒的親家,算是真正的“客人”,別管吃得好不好,都得顧及著彼此的面子,不會當面戳破。 但是!雖然不會當面說,各自回家之后八成會私下議論,認定是主家招待不周。 “好你個小蔣子,竟然把心眼兒用在我劉家頭上!”老壽星一拍桌子,氣怒不已。 就連趙蘭蕙都受了牽連,當場挨了她小姑子一對白眼。 趙蘭蕙連忙認錯:“老祖宗勿惱,是我考慮不周,只想著蔣師傅到底是大酒樓出來的,手藝定然不會太差……” 不提酒樓倒罷,這么一說,眾人紛紛想到蔣廚子當年如何荒唐。 老壽星更氣了:“把這些盤子碗的都給我撤掉,今日壽宴不辦了,省得貽笑大方!” 蔣廚子一聽,頓時慌了。 他本就是東安村人,今日得以承接劉家老太太的壽宴,除了趙蘭蕙在背后推波助瀾,主要憑的還是和劉家當家人的交情。 前一刻,他還信心滿滿地想著借此機會徹底給林悠然貼上“定價虛高、賺黑心錢”的標簽。打死他都沒想到,崔娘子會不管不顧地把事情鬧開。 若這場酒宴當真開到一半就撤了,東安村流水席定會淪為十里八村的笑柄,他若再想翻身就難了! 剛好,劉家家主聞訊趕來。 蔣廚子仗著彼此的交情,低聲懇求:“叔,您看,好歹一個村住著,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br> 劉家家主確實顧及著這一點,沒有吭聲。 趙蘭蕙的夫君劉大郎譏諷道:“蔣叔啊,不是我說你。你也知道一個村住著,光讓我祖父照顧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顧念我劉家的臉面?” 蔣廚子訕訕道:“今日之事全賴底下的人辦事不利,我當真不知情,回頭定會給老祖宗補上幾桌?!?/br> 劉大郎嗤笑一聲,轉而對劉家家主耳語幾句。 劉家家主目光一閃,當即做出決斷:“就按老祖宗說的辦吧!” 旁人只當他是對老壽星的孝心,實際上,是因為劉大郎方才告訴他,趙惟謹特意交代,趙蘭蕙今日才請了河沿兒食肆眾人。 劉家家主頓時想到,河沿兒食肆原是趙惟謹的產業,說不定現在他也是幕后掌舵人。不然,他為何要幫河沿兒食肆出頭? 趙惟謹即便解甲歸田,也是正拉八經的皇室宗親,實實在在的軍功掛在身上,不是小小的劉家敢得罪的。 劉家家主當即看向林悠然,態度十分客氣:“老祖宗的壽宴不能就此毀了,還得麻煩林小娘子周全一二。若時間趕不及,挪后兩三日也可以?!?/br> 林悠然笑道:“既是壽宴,斷沒有挪后的道理,只是要把這午宴改成晚宴了,老祖宗別嫌我手腳慢?!?/br> 老壽星頓時轉怒為喜,和氣地拉著她的手,說:“夠快了,就等著吃你蒸的大壽桃!” 林悠然嫣然一笑:“一定給您蒸個別致的?!?/br> 這下,蔣廚子徹底傻眼了。 趙氏也沒落著好。 她被休回娘家,趙家人雖然沒明擺著排擠她,但也不會容她吃白飯。趙氏靠著從林二娘那里要來的松鼠鱖魚的方子才入了蔣廚子的眼。若蔣廚子的流水席毀了,她也完了。 看著一疊疊菜從桌上撤下來,趙氏心如死灰。 相比之下,河沿兒食肆則一派喜氣。 眾人匆匆趕回食肆,準備晚宴用的食材。好在壇子里的鴨貨是現成的,新鮮美味還實誠。 臨走之前,林悠然鄭重地向趙蘭蕙道謝。 趙蘭蕙俏皮地眨了眨眼,說:“悠然要謝就謝阿兄吧!說起來,我還要謝你,若非為了你,阿兄不知何時才會原諒我?!?/br> 她口中的阿兄,就是趙惟謹。 林悠然頓時明白了,在背后安排這一切的人,不聲不響為她鋪路的人,是他。 她壓下心底漫上的絲絲甜意,更為認真地準備起壽宴。不管是趙惟謹的庇護,還是趙蘭蕙的信任,抑或劉家人的期許,她都不想辜負。 這也算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宴席了。 賓客們吃了兩頓不說,還不是一個廚子做的。最新奇的是,中午那頓沒吃完就被主家倒進泔水桶,拉去喂豬了! 那些菜再不濟也比尋常人家吃得好,劉家這樣做實際就是在打蔣廚子的臉。 蔣廚子灰溜溜地把自己的家伙事搬上翻斗車,賓客們這才注意到,怪不得他在料理臺外圍了帳子,原來是不想讓大伙看到三種不同的食材! 要知道,河沿兒食肆的料理臺向來是開放式的,食材好壞、衛生程度,甚至做菜的步驟一目了然。若非如此,蔣廚子也不會偷學到林悠然的手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