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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里自動翻譯——這意思就是過得不咋樣唄?再好的衣裳還不是主家穿過的?飯也吃不飽,還時不時被打罵! 胡氏眼睛掀起一條縫,打量豬仔似的把林悠然上上下下瞅了一圈,慢悠悠道:“個頭倒是高了,就是沒長幾兩rou,瘦骨伶仃的?!?/br> “祖母有所不知,如今官宦人家講究以瘦為美,為了維持弱柳扶風之態,就連主家娘子都不敢多吃呢!”林悠然說完,虛弱地咳嗽兩聲。 這情形,在眾人看來就是死鴨子嘴硬。 趙氏幸災樂禍地勾起唇,撞了撞三房錢氏的胳膊。 錢氏會意,清了清嗓子,說:“既然大娘回來了,往后也該到你祖父祖母跟前盡盡孝。你底下的弟弟meimei還知道日日晨昏定省呢,你這個當長姐的可得好好做個表率?!?/br> 胡氏自然不介意多一個剝削對象,端著架子道:“晨昏定省就不必了,能時不時過來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就是你的孝心了?!?/br> 許氏一聽,心內暗急。 沒人比她更清楚胡氏那些作踐人的手段,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吃苦?她鼓起勇氣,正要替林悠然擋回去,卻被林悠然拽了拽衣袖。 林悠然不急不慌道:“祖母這話當真讓孫女感激不盡,哪里是孫女盡孝,明明是祖母體恤孫女?!?/br> 眾人面露不解。 緊接著,林悠然戲劇性地擠出兩滴淚,真情實感地哭道:“祖母有所不知,昨日草棚漏雨,可把孫女嚇壞了,孫女若能搬回大宅,日日在祖母跟前伺候,就再好不過了!” 林家眾人一聽,齊齊變了臉色。 胡氏偽裝了十幾年“慈母”,才把林老大一家趕出去,怎么可能再讓她們搬回來? 二房趙氏意見最大。許氏母女搬出去后,那三間廂房就給她兒子住了,她偷偷用自己的私房錢添置了許多物件,把屋子收拾得舒舒服服、體體面面,怎么舍得還回去? 就連和許氏關系不錯的四房孫氏也有自己的私心。一旦許氏母女三人搬回來,勢必要和老婆子斗法,屆時搞得家宅不寧、鄰里閑話,她兩個女兒的名聲都要受影響。 三房錢氏是個直腸子,腦子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但她一向不得胡氏喜歡,又極力想討好這個婆母,因此總是被人當槍使——指哪兒打哪兒。 這邊,林老爺子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當初老大媳婦搬出去我就不樂意,父母尚在,又沒分家,哪里有分宅別居的道理?若想搬回來——” 老爺子的話沒說完,就聽“誒呦”一聲,三房錢氏往旁邊歪了一下,險些撲到胡氏座上。 胡氏白了她一眼,道:“莽莽撞撞的,像個什么樣子?” 被當著三個兒子的面訓斥,錢氏大感丟臉,偏偏又嘴笨,不知如何解釋,一時間面紅耳赤說不出話。 二房趙氏站出來道:“婆母勿怪,三弟妹這是有話要說?!?/br> 明明是她想說話,卻拿錢氏做刀,偏偏錢氏還一臉感激,覺得她是在幫自己解圍。 林悠然冷笑,她這個二嬸才是全家最有心機的人。 “有話就說?!焙嫌芍w氏設計錢氏。 錢氏哪里知道說什么?一時支支吾吾沒有頭緒。 趙氏鼓勵地看著她,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小聲”提醒:“你忘了,今晨在灶間,你跟我說的話?!?/br> 錢氏這才想起來,今早做飯時,趙氏神秘兮兮告訴她林悠然回來了,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林悠然會不會鬧著回大宅住。 不過,這話明明是趙氏說的,怎么如今趙氏卻說是她說的?莫不是想把功勞推到她身上? 錢氏想到這一層,心內更為感激,想著一定要好好抓住機會,在婆母跟前表現一番。 于是,她端正身形,看著林悠然,冠冕堂皇道:“大娘有心盡孝自然是好的,但是,你阿娘經營著豆腐坊,每日早出晚歸的難免吵到你祖母,搬回來的事便作罷了吧!” 林悠然看向胡氏,似是抱著最后一絲期待說:“祖母不用我晨昏定省了?” 胡氏堪稱慈愛地笑了一下,說:“大娘莫不是把我當成那等苛待后輩的老虔婆了?有你三個嬸子在,怎么也輪不到你們幾個丫頭伺候?!?/br> 林悠然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可是豆腐坊的草棚當真漏雨嚴重,早該好好修繕一番,我阿娘這些年也沒攢下幾個錢……” 這話一出,眾人臉上更是精彩。 這是要借錢??! 別的都是虛的,談錢就是要命! 胡氏頓時扶住額頭,悶哼一聲。 趙氏反應最快,一迭聲道:“婆母是不是又頭疼了?想來是方才等得太久,吹了冷風,媳婦扶您回屋歇著吧!” 林悠然差點笑出聲。 等得太久所以頭疼? 那就是怪她們來晚了唄! 這個二嬸子呀,真是抓住每一個機會給她們一家潑臟水。 錢氏也搶著說:“行了,給你祖母磕個頭,今日就回去吧!” 一聽“磕頭”,胡氏剛剛欠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一個頭不值什么,但她就是喜歡看大房一家對她畢恭畢敬、俯首帖耳。 許氏早就習慣了胡氏的刁難,只要能順順利利帶著女兒離開這個宅子,讓她做什么都行。 她屈膝要拜,卻被林悠然扶住。 林悠然似笑非笑地看向胡氏,清凌凌道:“我被賣到李家時,就對著灶王爺發過誓,既然天地不庇佑于我,那么從今往后我不跪天地,不跪君師,只跪我死去的親族——祖母可要受我這一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