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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十余匹駿馬緊隨而至,踏過清溪,奔向對面的銀杏林。 婦人們一窩蜂地圍上來,關心林悠然的安危。 林悠然強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實際心神還停留在方才的郎君身上。 救命恩人什么的,絕對是認錯了。方才那人明明比河中的浮冰還要凍人。 第3章 趙惟謹 這一天,南山村傳出一個大消息——銀杏林后面的大宅子住人了! 左鄰右舍奔走相告,這個說,銀杏林大宅里住的是位大將軍,打仗立了功到南山村安享榮華富貴;那個說是位宗親,跟皇城里的官家稱兄道弟的! 林悠然回家晾衣服的功夫,就瞧見幾十輛載貨的馬車排著隊渡過清水溪,進到銀杏林的大宅子。車上有一摞摞箱籠,有麻袋裝的糧食,甚至還有幾樣精美大氣的家具! 趕車的皆是清一色的年輕兒郎,個個精神抖擻、身手敏捷,瞧著像是行伍出身。 慣愛看熱鬧的村民只敢遠遠地瞧著,沒膽量當著人家的面議論紛紛。 林悠然都忍不住好奇,這么大排場,莫非真是個皇親國戚? 臨近午時,許氏和二丫還沒回來。 林悠然一邊整理草棚,一邊思考著賺錢的門路。 南山村一面靠山,三面環水,良田不多,交通不便,還真不是一個適合發家致富的地方。要想在短期內賺到修屋頂的錢,只能從吃食入手。 剛好,林悠然整理櫥柜的時候,發現了許氏前一天泡上的紅小豆,還有磨好的黃米面,突然想到一樣“網紅食品”——東北粘豆包! 許多人在網上模仿東北粘豆包的做法,用的卻是糯米面,為了達到“黃燦燦”的視覺效果還特意摻一些玉米面。實際上,真正的東北粘豆包是用黍面做的,也就是常說的大黃米。 林悠然說干就干,當即舀了瓢黃米面放到和面的大陶盆里,先澆了些熱水,用筷子攪成絮狀,這樣面團更為柔軟香糯,再摻上促進發酵的面引子,然后加冷水,揉搓成團。 根據個人口味,最終成型的面團可以軟一些,也可以硬一些。林悠然偏向硬面,這樣蒸出來的粘豆包不會塌陷,變成“粘豆片”。 面團和好了就用細麻布蓋上,放到溫暖的地方醒一醒。今日天氣好,林悠然直接把面盆放到了日頭能照到的地方,若趕上冷時候,就得點火在鍋臺溫著了。 醒面的功夫,正好把紅小豆做成豆泥。 紅小豆就是赤豆,需要提前一天泡發,再用大火煮上至少半個小時,直到可以用筷子戳爛的程度就能控水出鍋了。 正常情況下,需要在豆泥里加入適量白砂糖或蜂蜜,但是,河北路連年征戰,物價偏高,尤其鹽、糖等物更是金貴。許氏舍不得買,林悠然也就沒放。 她把豆泥稍稍放涼,又仔仔細細洗了一遍手,然后把豆泥團成一個個乒乓球大小的團子。 她站在案板前,頭稍稍垂著,動作從容不迫。精致的側顏沐浴在春日的暖陽中,舉手投足間從容清雅,透著股歲月靜好的韻味。身上的布衣素衫和周遭簡陋的草棚不僅沒有破壞這份美好,反倒襯得她成了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這般風景,可堪入畫。 趙惟謹站在草棚外,定定看著,恍惚記起幼時隨孝章皇后住在西宮的日子,皇后她老人家也常常換上尋常百姓的衣裳,給他煮甜糯的小圓子…… 林悠然把粘豆包包好,一個個撿到籠屜上,添柴的功夫才發現籬笆外站了個年輕郎君。 沒戴方帽,只用一頂烏色小冠將頭發束起,穿著緋色常服,革帶束腰,腰間沒有玉佩、魚袋等裝飾,只系著把一尺三寸長的軍刀。明明一身的殺伐之氣,半垂的眸子中卻透著股慵懶。 正是在溪邊拉了她一把的那個人。 “郎君有事?”林悠然疑惑開口。 趙惟謹開口:“可否討碗水喝?” 林悠然緩聲道:“剛好煮了苦蕎茶,還在灶上溫著,郎君若不嫌棄,便請稍后?!?/br> 趙惟謹點頭:“勞煩娘子?!?/br> “您客氣了?!?/br> 林悠然和善笑笑,取了只黑陶厚胎的茶碗,先拿木柄長勺舀了半碗熱茶,在碗中左三圈右三圈地晃了晃,溫完茶盞又倒掉,然后重新舀了兩勺,裝到七分滿,隔著籬笆遞給趙惟謹。 趙惟謹就那么耐著性子瞧著。 林悠然把茶盞遞到手邊,他稍稍退后一步,方才接了,盯著黑陶碗看了看,說:“定窯產的?” 林悠然點頭道:“多半是有瑕疵的,阿娘圖實惠,撿了幾個好一些的湊成一套,用來待客?!?/br> “挺好的?!?/br> 趙惟謹三兩口喝干,把茶碗遞還給林悠然。 林悠然接了,放回碗柜。 然后,就沒話了。 氣氛莫名尷尬。 林悠然委婉道:“郎君可要進來坐坐?” “也好?!壁w惟謹干脆道。 林悠然:??? 聽不出這是逐客令嗎? 趙惟謹自顧自打開柵欄門,進了小院。 家里連個像樣的椅子都沒有,林悠然只得拿了個小杌子,請他坐下。 趙惟謹也不嫌棄,衣擺一撩,大馬金刀地坐在低矮的杌子上,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隨意支著,抬頭看著泡桐濃密的樹冠。 “清明會開花吧?”他冷不丁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