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被她夸得差點扣出一座京都皇城的商溯微微一愣,緋色迅速從他耳后升騰,頃刻間在他臉上蔓延開來。 咦?商溯的臉怎么又紅了起來? 相蘊和有些奇怪。 但不等她細看,對面的少年也察覺自己的不對勁,曲拳輕咳,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 “我去研究布防圖?!?/br> 言辭犀利又刻薄的少年彼時說話又磕巴了一下。 相蘊和更加奇怪了,“不是剛與將軍們商議過嗎?” 若不是剛定下作戰計劃,她哪來那么多的時間與商溯在這里閑談? “我想到了更好的戰術?!?/br> 商溯別別扭扭道。 “哦,這樣啊?!?/br> 相蘊和哦了一聲,不奇怪了。 商溯本就是軍事天才,如今想出更好的戰術實在不足為奇,于是略整衣袖,從座位上站起來。 “走吧?!?/br> 相蘊和對商溯道。 商溯遲鈍了一下,“走?去哪?” “去與朱郡守與將軍們重新商議作戰計劃呀?!?/br> 相蘊和看了一眼商溯,“你不是說你又想到新辦法了嗎?” “......哦?!?/br> 容他現想一個。 商溯跟著相蘊和站起身,慢吞吞往郡守府的書房走。 如同濟寧與商城是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一樣,江城與夏城也是扼守江東之地的咽喉,兩者只要得其一,便是讓江東之地門戶大開,極難防守。 江城與夏城如此重要,是千百年來的兵家必爭之地,楚王乃知兵之人,自然在這兩座城市布下重兵,提防起義軍前來攻打。 易守難攻又有重兵布防,如果正面強攻,必會損失慘重,是以,商溯定下詐降的計謀,以朱穆部下將士假意投降來迷惑楚王,引楚王前來攻打商溯。 為求速戰速決,楚王不會從其他地方調兵,而是用江城與夏城的兵,如此一來,江城夏城的兵力便會銳減許多,為他們后面的攻打江城夏城做鋪墊。 楚王來攻打商城,只要他們能拖住楚王,詐降的計劃便成功了一半。 之后便是用疑兵,打著楚王的名義再次去江城夏城調兵,待楚兵出城,便在半路截殺,截殺了楚軍,便換成楚軍的衣服進入江城,不用強攻,更不用損兵折將,便能把江城據為己有。 這個計謀好用得很,以少勝多,讓成名以來鮮少有敗績的楚王敗得頗為慘烈,不僅丟了江城,還折了麾下一位悍將,聽江東的斥衛傳來的消息,回到江都的楚王歃血起誓,定要把商溯千刀萬剮才能泄憤。 聽到消息的商溯眉梢微挑,“嘖,那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br> 對手是虎踞江東之地的楚王,卻還贏得這么漂亮,更難得可貴的是這是商溯正式出場第一戰,一戰成名,赫赫威威,這九州天下的亂世場,戰神商溯正式登場。 隆冬送走秋的涼爽,寒冬臘日的季節在江水上作戰不亞于自尋死路,更何況又拿了楚王的江城,讓江東門戶大開,一時間不敢再進攻,而是忙于防守與琢磨怎么把江城打下來,江東與中原局勢被改寫,攻守異勢的情況下,相豫終于松了口氣,把兵權交給相蘊和,自己便北上幫助姜貞。 江東雖平,可中原之地仍是岌岌可危,更別提趙修文還被盛元洲所擒,成為威脅姜貞的軟肋,相豫自然不愿意見到這種場面,對相蘊和千叮嚀萬囑咐后,便帶著親衛們火急火燎迎戰盛元洲與梁王。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慮了,等他趕到中原之地時,梁王已被蘭月所救,終于識破盛元洲真面目的梁王怒火攻心,盡起西北名將與軍師,浩浩蕩蕩與姜貞結盟,一同對付盛元洲。 盛元洲一敗再敗,退守河北之地。 強敵一敗再敗,相豫卻沒有那么興奮,曾經在盛軍三軍主帳前負荊請罪的事情在起義軍的三軍主帳前也再度上演,不同的是負荊請罪的對象從王懋林換成了趙修文。 請罪的人換了,請罪的對象也換了,相豫沒有盛元洲那么好的涵養,能在打人之前還提前讓軍醫在趙修文營帳里等著,他聽到親衛說趙修文在外面請罪,心頭的火一下子冒了出來。 ——石都現在生死不知,趙修文這小子居然還敢來見他?! 相豫蹭地一下站起來,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他忙得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便怒氣沖沖掀起簾子,來到趙修文面前。 “很好,你還敢來見我!” 相豫抬腳把趙修文踹在地上,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石都要是有了意外,你趙修文的十條命也給他抵不了!” 趙修文被相豫迎面踹在地上,胸前一陣刺疼,頭上一陣陣發懵,有腥咸的東西從他嘴角溢出,他來不及分辯那東西是不是鮮血,又被相豫揪著衣領揪起來。 “砰——” 相豫一拳砸在趙修文臉上。 “廢物!” 相豫怒不可遏,“你哪一點像我?!” 相豫以前看三國演義時,總覺得皇叔劉備假仁假義,尤其是為了招攬人心當著趙云的面怒摔阿斗的事情,更是堪稱梟雄的極致,一代雄主的天花板。 可當這樣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相豫突然便悟了,什么招攬人心的苦rou計?分明是由心而發,身體比理智更快做了決定。 ——十個趙修文也比不上石都! 相豫破口大罵,“你嬸娘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 “謹慎傭兵謹慎用兵是聽不懂嗎?聽不懂不會問別人?別人是不告訴你還是怎么回事?” 趙修文一言不發,唯有血跡長流。 在相豫的拳打腳踢下,趙修文原本頗為俊朗的臉此時腫得像豬頭,看得周圍人一陣心驚。 ——這是照死里打啊。 這樣下去不是事兒,鋼鐵也能被相豫打廢了,更別提趙修文。 周圍人看不下去,紛紛前來阻攔,“大哥別罵了,這事兒不能全怪修文,是盛元洲那老小子故意針對修文,要不然修文怎么可能會被盛軍抓到?” “你們少替他說話!” 相豫罵道,“如果不是他兵敗被擒,石都怎么會傷成那個樣子?!” 那可是他手下文武雙全的將軍啊,說一句他麾下第一將都不為過,悍勇無比又謹慎穩妥,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如今竟為了救他侄子險些喪命,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而周圍人的勸阻,更是給他火上澆油,哦,他侄子的命是命,石都的命就不是命了? 今日為了救他侄子搭上了石都,明日他侄子又被擒了,是不是要十萬兵馬才能救? 簡直荒唐! 見識過姜貞的帶兵打仗能力后,梁王對姜貞佩服得五體投地,世界上居然有這么厲害的女人?這么厲害的女人怎么就瞎了眼嫁給了相豫! 果然老天都是公平的,給了你才干,便會拿你其他的東西來補,姜貞活到三十多歲仍沒有英年早逝,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她著實眼瞎,選了相豫當夫君。 梁王埋汰著姜貞的眼光,但當聽到離自己不遠的起義軍答應里傳來相豫又打又罵的聲音時,梁王精神一震,立刻扶著親衛的手瘸著一條腿出來看熱鬧。 嘖嘖,為了收買人心而怒打侄子,這事兒多稀罕啊。 梁王看得津津有味。 相豫越想越生氣。 拳打腳踢太廢自己,相豫抄起周圍勸阻的人腰側佩劍,長劍出鞘,便要殺侄子。 “?。?!” 不是,倒也沒必要作戲做到這種程度。 梁王嚇了一跳,一邊喊相豫,一邊瘸著腿來勸人。 “???” 這如何使得?! 相豫拔劍,周圍人大驚失色,連忙齊上陣,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死命拽著相豫,不讓他手里的劍通向趙修文。 當然,還有那種反應快的,從地上爬起來便往主帳跑,一邊跑,一邊喊,“二娘,你快出來看看,大哥要殺修文!” 姜貞眼皮微抬,放下茶盞,從營帳里走出。 此時主帳外相豫殺侄子的事情已鬧得不可開交,蘭月死命拽著相豫拿著劍的右手,瘸著腿的梁王抱著相豫的左胳膊,因為腿腳不麻利,在拉扯過程中還被相豫踩了腳,撞了臉,一拐一瘸的,看上去不比被打得鼻血長流的趙修文好多少。 梁王御下刻薄寡恩,但對待與自己實力相同的人還頗為厚道,拉扯過程中被傷成這樣,還不忘大聲勸著相豫,“豫公冷靜!豫公冷靜??!” “修文這孩子多好,你要是不想要,可以送給我當兒子,這孩子不比我那群廢物兒子好得多?” “......你想得美!” 相豫火冒三丈,“我就是一劍宰了他,我也不會送給你當兒子!” 姜貞眼皮跳了跳,“既如此,那便殺?!?/br> “???” 二娘你清醒一點,請你來是讓你勸架的,不是讓你火上澆油的! 眾人被姜貞的話嚇了一跳。 但更嚇人的,是姜貞接下來的動作,女將扯開抱著相豫右胳膊的蘭月,拽開此時鼻青臉腫的梁王,三下五除二將圍在相豫身邊的人清理干凈,而后解下自己腰側佩劍,伸手塞到相豫手里。 “殺?!?/br> 姜貞面無表情道。 “......” 這可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還能真殺? 相豫有些繃不住。 “不敢殺?我來?!?/br> 姜貞劈手奪了相豫手里的佩劍,抬手送到趙修文胸膛。 周圍人別說阻攔了,連一句劍下留人的話都沒撈到,便見姜貞手中長劍刺穿趙修文胸口,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姜貞的甲衣與衣裳,而被她佩劍貫穿的男人,此時已緩緩倒在地上。 “???” 真殺???! 周圍人如遭雷劈。 梁王瞳孔地震。 那什么,他現在對姜貞半點想法都沒有了,一個說殺人就殺人的女人,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