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想起姜貞的交代,副將期期艾艾開口,“二娘說了,您是三軍主將,讓我們一切全聽您的,您說怎么打,我們便怎么做,決不能違逆您的命令?!?/br> 席拓面上沒什么表情。 這仗本來就沒得打,全靠席拓逆風翻盤,副將咬了下牙,豁了出去,“大司馬,您準備什么時候單騎入城?需要我們配合您做什么?” “?” 真的敢放他走? 席拓掀了下眼皮,目光落在副將臉上。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副將,充其量不過二十出頭,一臉的青澀與稚氣,幾乎把新兵蛋子寫在臉上。 這樣一個人,若在盛軍里,縱然得上峰提拔,也要二三十年才能做到副將的位置,可現在,他就是副將,是主將之下的統帥全軍。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姜貞的確做到了她揭竿而起時對世人說過的話——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需要你們配合我?!?/br> 席拓收回視線,淡聲說道,“你們只需要做好準備,十日后前來接手城池便好?!?/br> “???” 大司馬莫不是在說笑?您一個人便能讓全城將士束手就擒?! 副將眼睛瞪得像銅鈴,但到底沒有問出心里的這句話。 ——如果這人是席拓的話,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奴隸出身卻能刑掌天下,官拜大司馬,他的輝煌戰功足以讓所有看重家世出身的權貴們啞口無言。 副將遵命行事。 十日后,鄭地最邊緣的那座城池果然如約打開城門,象征大盛的旌旗被人拔下扔在地上,新插上的旌旗,是代表起義軍的旗。 副將瞳孔微微放大。 果然是大司馬,攻打鄭地的事情穩了! 二娘到底是二娘,連大司馬這種將才都能駕馭! 一時間,副將對席拓與姜貞的敬佩不分高低,同時達到頂峰。 盛軍不戰而降的消息傳到盛元洲營帳。 與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盛元菱派人送來的棺材。 棺材抵達營地,諸將臉色微微一變。 縣君簡直荒唐,怎能做這種不吉利的事情來? 諸將覺得不吉利,盛元洲卻很喜歡,他繞著棺材走了一圈,手指輕撫著棺木上面的精致紋路,笑意便從他眼底漫了出來。 “元菱做得很好,我很喜歡?!?/br> 盛元洲吩咐周圍親衛,“去,將這口棺材安置在我的營帳前,以后我每次出征,都要抬著這口棺材?!?/br> “???” 王爺,您這種行為與咒自己死有什么區別?! 親衛與諸將們還想再說什么,但盛元洲大手一揮,拒絕所有人的勸誡。 ——他以這口棺材告訴所有人,他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棺材擺在自己營帳前,只需抬頭便能看到,盛元洲很是滿意,連帶著對丟失一座城池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了。 “往而不來非禮也?!?/br> 盛元洲聲音清朗,“姜二娘既送我這份大禮,我自然要雙倍還她?!?/br> 是日,盛軍再次調動。 運送糧草的趙修文很快察覺到不對。 可惜的是,他發現的時間已太晚,當盛軍的旗幟從周圍冒出來,他知道自己已成為盛元洲拿捏嬸娘與叔父的軟肋。 但他不會成為嬸娘與叔父的軟肋。 一如阿和當年所說,他應該是嬸娘與叔父的盔甲。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趙修文焚燒所有糧草。 糧草既然送不到嬸娘手里,那便索性毀掉也不能進入盛軍的肚子里。 沖天而起的火光為趙修文的撤退爭取了時間,他與剩下的人兵分兩路,將士們往生,他只身赴死。 當箭匣里的弩|箭消耗殆盡,當周圍全是盛軍,他看著姜貞的方向笑了一下,而后毫不猶豫拔劍自刎。 “?!?/br> 破風而來的弩|箭撞開他手中佩劍,劍鋒擦著他的脖頸而過,讓那節暴露在盔甲之外的脖頸迅速染上一抹紅。 “本王以兩萬人來追捕你,為的不是換一具尸體?!?/br> 盛元洲的聲音響起。 趙修文抬頭,入目的是盛元洲懶懶放下弓弩。 原來皇叔盛元洲真的有百步穿楊之箭術。 趙修文自嘲一笑。 如狼似虎的盛軍沖上來,頃刻間將趙修文綁得結結實實。 盛元洲聲音朗朗,“傳信姜二娘與豫公,言本王與修文一見如故,特邀修文在本王帳下小住幾日,二娘與豫公不必掛心?!?/br> * “不必掛心個鬼!” 左騫破口大罵,“盛元洲這個時候抓修文能安什么好心?肯定是借修文來威脅大哥與嫂嫂!” 誰說不是呢? 在這個節骨眼把修文哥哥抓走,為的便是牽制阿娘與阿父。 相蘊和眉頭緊鎖,看向相豫。 大抵不敢相信自己最看重的侄子就這么被盛元洲抓了去,相豫拿著盛元洲的書信翻來覆去地看,唯恐自己漏下什么關鍵信息。 看相豫這般緊張趙修文,被盛元洲拍來送信的斥衛微微一笑,“左將軍這話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我家王爺光風霽月,怎么作出那種小人之事?” “豫公放心,我家王爺不過是與趙將軍一見如故,故而設宴相請罷了?!?/br> 斥衛聲音不急不緩,“豫公若是不放心,大可親赴王爺營帳一觀。到那時,豫公便能明白我家王爺待趙將軍之心?!?/br> 左騫臉上一白。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讓大哥去換修文。 但相豫從來不是會受人威脅的人。 他聽到聲音,放下手中書信,挑眉瞧了瞧面前因有修文在手而趾高氣昂的斥衛,然后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第69章 第 使者突然有種不好預感。 別說使者了, 連左騫這會兒都感覺不太對,沒由來的,他想起自己跟隨兄長起義前一夜時兄長交代自己的話: “小騫, 一旦造了反, 便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br> 那時的兄長還沒現在這般圓滑, 也曾有過一身的傲骨, 抬手拍著他肩膀,對著他不住長吁短嘆,“若有一日被抓了去, 別奢望兄長能用旁人性命去換你,自己尋根繩或者尋個刀, 自行了斷算了?!?/br> 聽到這話的左騫愣了一下,差點沒破口大罵。 ——不能罵, 這廝跟他一個娘,罵他就是罵自己。 左騫忍了又忍, 才堪堪忍住想要問候相豫祖宗十八代的心, 憋憋屈屈吐出來一句話, “大哥, 這是你身為兄長該說的話?” “這不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嗎?” 這話著實虧心, 相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 都是爹娘生養的, 憑什么要用別人的命來換你的命?” 話是大實話。 相豫與姜貞揭竿而起打的就是陳勝吳廣當初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旗, 自然不會在起義后再將人分個三六九等,否則便是與他們的初心背道而馳, 自己背棄了自己被活不下去的百姓們擁立的根本。 左騫明白這個道理,但不妨礙他覺得相豫的話極其刺耳,他嫌棄扒開相豫拍在他肩膀的手,沒有好氣道,“你放心,要是真有那一天,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累贅?!?/br> “我會不等別人獅子大開口,便先去找我那短命的死鬼爹!” 而現在,他還在大哥身邊,被抓的是趙修文,與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大哥的繼兄的兒子。 趙修文雖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但卻是大哥同父異母兄長的最后一點骨血,大哥的父親去得早,早年是被繼兄拉扯著長大的,否則大哥也不會待修文這么好,幾乎把修文當兒子看待,以至于流傳出修文才是大哥認定的繼承人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流言蜚語。 修文在大哥心里的位置這么重,大哥會對他見死不救嗎? 還是說,大哥從來初心不改,哪怕盛元洲當著他的面把修文千刀萬剮,大哥也不會把眼睛眨一眨? 左騫思緒翻涌,認真想了好一會兒,然后發自內心地覺得應該是后者——大哥不會救修文。 相蘊和手指緊緊攥著衣袖,黑湛湛的眼睛里滿是緊張神色。 石都察覺她的忐忑,斟了盞茶,送到小姑娘手邊。 “公主,吃茶?!?/br> 石都溫和開口。 突然間的奉茶的確將相蘊和的思緒岔開,相蘊和接了茶,感激地看了石都一眼,“多謝?!?/br> “公主客氣?!?/br> 石都笑了一下。 相蘊和捧著茶盞,小口小口飲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