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蘭月眼睛輕瞇,“罷了,咱們先救他?!?/br> “給他用一日的傷藥,若他明日不曾醒來,告知我們山上的傷藥究竟在哪,我們再把他就地掩埋?!?/br> “好!” 相蘊和一口應下,“蘭姨真善良!” 傻姑娘,把人就地活埋還善良? 蘭月忍俊不禁。 在天下不曾大亂之前,農閑世間的村民們時常上山打獵,獵來的東西或在集市上換錢,或給家里開個小灶。 如今戰亂四起,山中多山賊劫匪,村民們便不大敢來山中打獵,那些供他們打獵時暫時休息的山洞,便就此閑置下來。 相蘊和找了個離得近的山洞,把里面略微收拾了一下,抱些枯草鋪在地上,弄出一片能躺著休息的地方。 ——蘭姨與石都都傷得極重,不能讓他們躺在冰冷的石面上。 弄好了簡易的床榻,她把兩匹馬牽到山洞旁,然后扶著蘭月,將蘭月攙進山洞里。 身/下是厚厚的枯草,雖不比床榻,但也頗為舒適,蘭月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向相蘊和的視線里滿是欣慰。 “你倒細心?!?/br> 蘭月道。 相蘊和聲音甜甜,“你傷得太重,不能再過了濕氣?!?/br> 安置完蘭月,相蘊和原路返回。 蘭月身上的傷不比石都輕多少,救石都的重任只能落在她身上,她找到昏迷中的石都,架起男人的胳膊,把人往山洞拖。 對于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來講,這無疑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更別提石都渾身的骨頭不知道碎了多少,皮rou更是慘不忍睹,她一邊拖,一邊還得注意他的傷勢,盡量不要把他磕著碰著。 “你怎么這么重???” 相蘊和累得氣喘吁吁。 咬著牙拖了好一會兒,其距離不過才拖走半丈,按照這個速度,她得半個時辰才能把石都拖回山洞。 “......” 要命,救人原來是個力氣活orz 可救石都便是找父母,再怎么累也得救。 相蘊和歇了一會兒,把衣袖扎起來,繼續拖昏迷不醒的男人。 大抵是身上著實痛得厲害,相蘊和拖著石都沒走幾步路,便瞧見男人手指仿佛動了動,半昏迷不昏迷間,男人開始無意識地配合她移動。 “......” 大兄弟,你求生意識還挺強的。 是怕我弄不動你把你丟在這兒不管,所以才配合我的嗎? 相蘊和肅然起敬。 怪不得是傷成這樣還能活下來的人,這種求生意識堪稱萬里無一,她滿打滿算只遇到倆,一個是石都,另一個是上一世的自己。 相蘊和頗為感慨。 石都能配合著她移動,讓她拖他回山洞的時間比她預計的少了很多。 只是畢竟是成年男人,身材還頗為魁梧,哪怕能配合她,她還是異常吃力才把人拖回去。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山洞,她卻不敢去休息,畢竟是野獸眾多的山里,單是燒著火還不夠,得在外面布些陷阱,才能抵御那些聞著血味過來的野獸。 阿娘留給她的匕首很鋒利,上可抹人脖子,下可將樹枝削得尖尖的,既能防御野獸,又能捕獲野獸,堪稱居家旅行必備。 她把尖樹枝倒插在洞口周圍,插得密密麻麻,不留半點空隙。 插完樹枝,她在樹枝旁擺上一些吃食當誘餌,如果運氣好的話,這兩天的飯都會有著落。 弄完這一切,她拍拍身上的土,轉身回山洞。 “喝口水潤潤喉嚨?!?/br> 蘭月見她回來,用沒有受傷的手遞來水壺。 相蘊和接過水壺,小口喝了一口水。 身邊有著兩個重傷之人,在沒有找到新的水資源之前,她著實不敢大口喝水。 喝完水,靠在石壁上休息一會兒,她感覺的力氣恢復了幾分,便找出從山賊身上順過來的小鍋,拿著水壺往里面兌了水,架在篝火上燒水。 當初給蘭姨包扎的時候環境太過苛刻,沒有開水去清洗,直接導致蘭姨的傷口現在都很難好,如今有了條件,便不能再跟之前一樣倉促,用開水仔細清理完石都的傷口才能上藥,這樣才能把上藥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鍋里燒著水,相蘊和去扒石都的衣服。 男人傷得太重,衣服粘著血水與泥土貼在肌膚上,怎么看怎么慘烈。 相蘊和眉頭微蹙。 楊成周著實不是人! 要殺便殺,這么折磨人做什么? 對蘭姨如此,對跟隨自己多年的下屬也是如此,良心這種東西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痕跡。 “放那吧,一會兒我來?!?/br> 蘭月以為小姑娘受不住血腥,開口說道。 “沒關系的,蘭姨,我可以的?!?/br> 相蘊和回神。 倒不是害怕血腥,而是心里盤算著怎么弄死楊成周。 楊成周如此折辱蘭姨,她怎會留楊成周性命? 故意放他走雖有讓他不用石都之意,但更重要的是只要有石都在,楊成周的項上人頭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百步穿楊的箭術,足以在密林之中取楊成周性命。 水燒開了,相蘊和先給蘭月倒了些,讓她就著開水吃些干糧,倆人吃完飯,相蘊和開始處理石都身上的傷。 她撕下半塊棉布,輕手輕腳清洗著石都身上的血污。 男人已陷入昏迷之中,此時感覺不到疼痛,偶爾會發出幾句無意識的呻/吟,那是相蘊和在將嵌在他皮rou里的砂礫挑出。 處理這樣的傷勢是個細致活兒,做累了,相蘊和便靠著石壁休息一會兒,待恢復幾分精神,再去處理石都的傷勢。 當東方亮起魚肚白,她才將石都身上的傷清理完。 清理完之后,便是上藥與縫針——男人身上有好幾處大傷口,不縫針根本不行。 小傷口上了藥包扎好,相蘊和穿針引線,開始縫深可見骨的皮rou。 “唔——” 昏迷中的男人悶哼一聲。 相蘊和頭也不抬,“沒麻藥,你忍著點?!?/br> 石都沒答話,大概是暈了過去。 這樣正好,昏迷中的人更容易下手,不會讓她有會不會弄疼他的心理負擔。 當然,這種心理負擔并不重,命都快沒了,疼不疼的根本不重要。 ——如果讓石都來選,以他頑強的求生意志,他寧愿疼死也不愿病死。 相蘊和繼續縫針。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終于將裂開的皮rou全部縫好,做完這一切的她長舒一口氣,抬手擦了把額頭上的細汗。 一雙虛弱的眸子半睜不睜看著她。 眸子旁邊全是細密的汗,那是疼到極致的冷汗,水似的打濕了周圍鬢發。 “?” “......” 懂了,這人早就醒了,怕打擾她縫針,所以一直忍著沒吭聲。 ......狼滅??! 這比刮骨療傷的關公還能忍呢! 相蘊和仿佛看到關公在世。 ——低配倒霉版的關公。 剛出道被迫賣豆粉的關二爺雖不如中后期的大放異彩,但也沒有倒霉狼狽到被打軍棍被人拴在馬后面拖行,像石都這么慘的,翻遍史書都找不出幾個。 “你醒了?” 相蘊和收起血淋漓的針線,“要不要喝水?” 說話間,拿起昨夜灌了開水的水壺。 石都嘴唇動了動,似乎要道謝,她點頭說不謝,把水壺送到石都嘴邊。 男人小口小口喝著水。 喝了兩三口之后,便不再喝,搖搖頭,示意相蘊和放下水壺。 相蘊和眉頭微動,心道這人比楊成周有良心多了。 失血過多的人會極為口渴,這三兩口水連給石都潤喉嚨都不夠,他不再喝,是因為三人一共只有兩壺水,他若喝完了,她與蘭姨便沒水喝。 ——是個知恩圖報又細心的性子,怪不得日后能成為名鎮一方的悍將。 “你還不算太壞?!?/br> 相蘊和收起水壺。 石都艱難出聲,“多、多謝女郎不、不計前嫌,救......救我性命?!?/br> 相蘊和莞爾。 如果不是身上著實不能動,她覺得此時的石都還想給她磕上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