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小姑娘軟軟應了一聲。 蘭月抱著小姑娘,躲在人群后。 紈绔子弟拖人拖得正開心,不曾留意周圍的路人。 但只在城里拖人玩哪能玩得自在?在城里拖了一會兒后,他縱馬闖出城門,一路往城外更寬闊的官道而去。 楊成周一行人走遠了,周圍人才敢議論紛紛—— “作孽??!” “好好的一個人,硬生生被他折磨死!” “被他拖著的那人是誰?怎得罪了這尊神?” “聽說是個叫石都的,沒能保護好他,這才被他抓走泄憤?!?/br> “石都?那可是位能干的軍爺?!?/br> “誰說不是呢?” “但再能干又有什么用?” “得罪了楊成周,任他是神仙在世也活不成?!?/br> 蘭月心情有些復雜。 沒了石都的追捕,她與小阿和便安全了許多。 可石都被楊成周如此喪心病狂報復,她心里又有些過意不去,那是個一心為盛軍打算的兒郎,不應該落到這副田地。 “蘭姨,沒有咱們,石都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br> 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相蘊和軟糯開口。 楊成周本就是吃喝玩樂的紈绔,若沒有嚴信做靠山,他便什么都不是。 這種情況下,遇到除了出身不如自己剩下樣樣比自己強的石都時,嫉賢妒能便到達了頂峰,石都有功是他的,石都有錯便照死里打,一個卑賤如泥的庶人罷了,打死了,再讓姑丈挑好的伺候他。 上一世的石都雖沒有經歷蘭姨的刻意挑撥,但追捕她失敗的楊成周依舊把火撒在石都身上,石都是人而非石頭,怒到極致便與楊成周爭辯起來,這下捅了馬蜂窩,楊成周當即讓人把石都拿下,自己親自監督,打了幾十軍棍。 打完軍棍仍不解氣,便綁了石都的手把人綁在馬后去拖行——一如方才的模樣。 相蘊和不足為奇,“楊成周本就瞧不上庶人,沒有咱們這件事,也會有其他的事情讓他遷怒石都?!?/br> “蘭姨若果真覺得石都冤枉,不如從楊成周手里救了他?!?/br> 相蘊和看向蘭月,“此人武功頗高,若有他相護,咱們以后的路會更加安全?!?/br> “......” 你可真敢想。 現在救人與湊上去讓楊成周抹脖子有什么區別? 蘭月再一次驚嘆相蘊和的想法,然后毫不猶豫拒絕她的提議,“不可?!?/br> “我的任務是保護好你,其他人的生死與我何干?” 莫說只是一個石都,哪怕十個石都不會讓她眨一下眼睛。 “好吧?!?/br> 相蘊和聲音軟軟,對蘭月的見死不救接受良好。 蘭姨從不是熱心腸的人,她若同意了她的提議,那才是怪事。 救石都的事情不著急,再往前走幾步,再看看石都的處境,蘭姨就會同意啦。 “蘭姨,咱們走小道吧,走官道容易遇到楊成周?!?/br> 相蘊和笑瞇瞇道。 蘭月頷首。 ——小姑娘越來越聰明了,連這種細枝末節都能考慮到。 蘭月撿了條小道走。 可盡管如此,她們還是遇到了楊成周,紈绔子弟顯然是騎馬騎得累了,此時正坐在樹下休息,周圍扈從殷勤奉茶遞果子,生怕伺候不好這位公子爺落個石都的下場。 而被楊成周拖行一路的石都,此時已奄奄一息,半死不活趴在地上,遠遠看去像是一具死尸。 蘭月眼皮微抬。 楊成周著實是頭畜生。 石都對他忠心耿耿,還多次開口提醒,讓他小心她們,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把自己被劫持的事情算在石都頭上,這樣虐殺一個忠心不二的下屬。 蘭月瞇了瞇眼。 楊成周在樹蔭下休息,怕他發覺自己,蘭月不敢再走,輕手輕腳牽著馬,躲在楊成周看不見的土堆后。 “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沒?!?/br> 楊成周吃著茶,吩咐左右扈從。 一人應諾而去。 那人走到石都面前,將趴在地上的石都翻了個面,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出氣多,進氣少,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 跟隨楊成周多年,扈從看慣了太多的被楊成周害死的人,對瀕死的石都沒有太多的惋惜,只抬頭向楊成周道,“校尉,他怕是活不成了,出氣多進氣少?!?/br> 楊成周有些掃興,“這么容易便死了?真是便宜他了?!?/br> “到底是校尉心善,愿意給他一個痛快?!?/br> 扈從討好笑道,“若是換成其他人,定是要將他大卸八塊的?!?/br> “誰說本校尉心善了?” 楊成周聲音懶洋洋,“趁他還有一口氣,將他剁碎了扔山里喂狼?!?/br> “本校尉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能給他留個全尸?!?/br> “......” 這可真是這位紈绔能做出來的事情。 又一次領教楊成周的狠辣,扈從不敢再多嘴,忙一疊聲應下,“喏,屬下這就去辦?!?/br> 蘭月不悅皺眉。 到底曾為楊成周出生入死過,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別提石都本就是個人才,若沒有石都在楊成周身邊,楊成周根本不可能發現她的蹤跡,石都如此能干又如此忠心,楊成周怎能這般折辱于他? ——士可殺不可辱的話,在權貴面前不過一紙空談。 庶人的命不是命,而是可以被他們肆意凌辱戕害的螻蟻。 蘭月瞇了瞇眼。 她不喜歡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感覺。 扈從提著刀走近石都。 蘭月無聲嘆息,伸手遮住相蘊和的眼。 阿和只是一個孩子,這樣血腥的場面還是不看為好。 相蘊和大睜著眼,透過指縫看向不遠處的石都。 捫心自問,她其實挺好奇石都是如何從楊成周手里逃掉的。 扈從拔刀,刀鋒沖石都胳膊而來。 奄奄一息的男人陡然睜眼,單手奪刀,一擊斃命。 扈從尚未來得及驚訝,項上人頭已骨碌碌滾到楊成周面前,鮮血噴了滿地。 大睜著的眼睛仿佛死不瞑目,兀自看著手里拿著茶盞正吃茶的楊成周,楊成周嚇得一哆嗦,手里的茶盞瞬間摔在地上。 “他居然還活著!” 楊成周大叫,“快,給我殺了他!” 幾乎是規避風險的本能,他抓起一個扈從擋在面前,另一只手哆哆嗦嗦指著仿佛從地獄爬出來的石都。 周圍扈從這才反應過來,立刻一擁而上。 相蘊和張了張嘴。 不愧是名鎮一方的悍將,這種情況下都能殺人奪刀。 名鎮一方的悍將也怕雙拳難抵四腳,更別提此時的他已是強弩之末,與楊成周的扈從糾纏下去只會是死路一條,于是干脆利落飛身上馬,直奔崎嶇難行的山路而去。 ——官道易行,身受重傷的他很容易被楊成周的人追上。 但山路就不一樣了,附近的山賊頗為囂張,楊成周未必有膽量追上來。 果不其然,扈從們沒追幾步,便被楊成周不耐煩制止,“都給我滾回來!” “你們都去追他了,誰來保護本校尉?” 扈從們連忙回來,圍在楊成周身邊。 “校尉,咱們現在去哪?” 一個扈從壯著膽子道。 “還能去哪?打道回府?!?/br> 被石都掃了興,楊成周煩不勝煩。 石都那小子傷的重,哪怕沒有遇到劫匪與野獸,憑他身上的傷也活不了幾天,他沒必要大張旗鼓去搜捕一具尸首。 楊成周道,“相蘊和那小丫頭丟了,石都又跑了,若不聽從姑丈的話立些軍功,只怕姑母又要念叨我?!?/br> 扈從連連稱是,“校尉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只要您的旗幟打出來,必能把黑風寨的劫匪嚇得望風而降?!?/br> “哼,少拍馬屁?!?/br> 雖被哄得心情好了些,但楊成周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黑風寨劫匪眾多,咱們少說也要領兩千人才能將他們剿滅?!?/br> 兩千對一百,怎么算都是他贏。 “兩千怎么夠?得三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