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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罷?!?/br> 油紙傘題著畫,是能在嚴寒中綻放、超凡脫俗的紅梅,它不是最好看、最能昭顯身份的花。 但梅花越是被風欺雪壓,開得越有盛,是以,有寒梅傲骨、不折不撓這一說。 看到他習以為常的貼心時,扶月喉間微微發澀,情緒在潛移默化中有些微妙的變化。 她訥訥地道謝后,打開傘,離開了蘭竹院。 雨淅淅瀝瀝,季玉澤站在屋檐下看了一陣,緩緩邁腳,行至院中。 雨水順著他長而翹卷的眼睫一滴一滴地滾落。 蒼白的面容被豆大的雨水砸久了也蔓延出點兒嫣紅,季玉澤微微昂起下頜,看著藏匿于雨幕之中的太陽,眼神迷離。 沒有束縛的青絲濕掉,黏成一縷一縷。 他垂在身側的凈白手腕上有一輪血紅的牙印,細膩的皮破了,四周凝固著血液。 那是昨日扶月喝醉酒,把季玉澤當作蘭若寺的女鬼咬的,很用力,像是要進入他身體一樣。 雨水將干涸的血融化,絲絲血水順著修長的手指滴落,啪嗒,濺開在青石板上,透著股古怪的美感,漂亮得攝人心魄。 傾盆而下的大雨將季玉澤僅剩的一絲期盼全部澆滅在心底。 扶月殺死了他。 季玉澤慢條斯理地勾起唇角,無故笑著,雨水順著眼尾流下,滴滴成珠,一連串地,像晶瑩剔透的眼淚。 他睜著眼,視線飄渺地落在半空中,平靜地,淡淡地。 俄頃,青年緩緩闔上眼,一滴雨水從眼角墜落,準確無誤地落入少女略稚嫩的掌心中。 一直淋下來的雨水驀然被擋住,季玉澤輕輕地掀開眼,身形微微一僵。 去而復返的扶月單手持傘,手抬得很高,努力地將傘面往他這邊傾斜,雨砸濕了她肩頭上的衣裳。 噼里啪啦,雨打在傘面上,沿著傘角滑落。 其實扶月也不知為何,離開蘭竹院后,總是心神不寧,放心不下,上完不認賬,真的好渣。 待她回過神來,腳先一步做出選擇,拐回了蘭竹院。 可此舉容易前功盡棄。扶月明白,但她現在整個人很矛盾,比當年填高考志愿、選哪所大學還要糾結上三分。 “玉奴?!贝藭r,她看著他被雨水沖刷過的臉,不由自主地吐出這兩個字。 冰冷的手忽然撫上扶月的臉頰。 好冰,像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副空無的軀體,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心楸了一下。 “你怎么站在這淋雨?”她問。 青年皮膚讓雨水砸得白里透紅,唇瓣也紅紅的,余留的雨水沿著無瑕的臉流動,發絲凌亂,有幾縷貼著頰。 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竟有幾分柔弱、惹人憐惜之感。 面對這樣的季玉澤,她根本無法徹底狠下心。 扶月攥緊傘柄,那冰冷的手指沿著唇瓣一點一點地撫摸,到她那顆獨一無二的淚痣上,極輕極柔地揉捏了下。 季玉澤神情霎時間變得有些奇怪,遲緩地開口:“月月,你是梅花妖嗎?” 梅花妖?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說過了,我不是鬼、不是神,更不是妖,跟你一樣是人啊,別亂想?!?/br> “月月,你能抱抱我嗎?” 季玉澤放緩語氣,轉話題快到差點令人反應不過來。 雨還在下,扶月心軟了,湊過去,一手持著傘,一手半摟著他的腰,腦袋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不再正常的心跳。 不遠處,小秦握著一把傘,一眼就看到了院中摟在一起的兩人,從未見過自家郎君這般的自己竟有些欣慰。 他沒再看下去,默默地轉身離開此處。 夏日,樹葉翠色.欲流。 陽光和雨水穿過枝葉落到他們身上,扶月聞著屬于季玉澤的木蘭香,她皮膚上的一縷縷暖融融氣息緩緩流淌進他透著涼意的身體。 雨停了。扶月輕輕地推開季玉澤。 “好了,我要回去了。還有,以后不要淋雨,沒傘就找地方躲雨,有傘就給我撐著,知道了嗎?” 季玉澤睫毛還未完全干,幾根幾根黏在一起,顯得又黑又纖長,一下一下扇動時,仿佛能扇進人心。 “好?!?/br>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提今日一早,似乎是怕打破這一刻的祥和畫面。 扶月說完那句話后,真的離開了蘭竹院,回到悅梨院,還未踏進院門,就遇上了正欲出來尋自己的扶媛。 昨日一事,扶媛只記得喝酒前的事情。 喝醉后發生的事情,她一概忘了,所以生怕扶月出了什么事,一醒過來就急急忙忙地沖出來了。 “月娘?你沒事罷?” 在院子中打掃的丫鬟紛紛看過來。扶月當機立斷地捂住扶媛的嘴巴:“jiejie,我們進房間再說?!?/br> 兩人進了房間,扶月將憂心忡忡的扶媛摁坐在椅子上,還給她倒了杯茶。 “我沒事,大理寺兩位少卿和季郎君救了我們,那個人沒得逞,放心罷,對了,日后你少些出府,免得再見到他?!?/br> 一提到李忠林,扶月都想吐,巴不得有人替天收了他,免得留在世上,禍害人。 話畢,她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扶月醉了一晚上,還折騰了一晚上,累得不行,想補個覺,今晚好有精神去查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