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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澤說的速度很慢,字字入耳,可扶月聽著卻莫名心驚rou跳,恨不得立即解蠱,解釋一番。 流云遮住了月色。 風吹過,院子的葉子撲簌簌地掉落。 西域有種蠱,是用鈴鐺控制的,季玉澤想,扶月正是中了蠱。 只要能拿到鈴鐺,那么她這副傀儡便是他囊中之物,可如何才能取得,他細細思忖一會兒。 要不還是將她的皮剝下來? 不過一息,季玉澤否決了這個念頭,抬眸望向她通紅的眼眶和鼻尖,人皮不會哭。 是完完全全的死物,樂趣少很多。 多年來,難得遇到如此稱心的,他該好好保存,用最妥當的方法。 扶月沒錯過季玉澤眼底稍縱即逝的異樣,脊背微僵,眼睫嚇得輕輕顫動,淚水黏著,有些重。 從沒有那么一刻,她是這么想見小秦的。 多一人在身邊,安全感會多些。 一荷包自季玉澤袖中出,淡藍色,系到扶月腰帶上,頗有重量:“這是陸郎君讓我轉交于你的?!?/br> 撫摸著針線,他唇角掀起個弧度,神色一下子變得極為古怪。 “原來這個荷包是扶二娘子的,繡工真巧?!?/br> 若不是中蠱,扶月懷疑這輩子都看不到他的另一面,竟還喜歡自言自語。 還有,她很想告訴他,這荷包不是她所繡,而是扶媛所繡。 季玉澤緩緩站起,眼神漸漸歸于清明,半字不提蠱蟲:“我明日再來看你,扶二娘子好生休息?!?/br> 清潤的嗓音回蕩在不大也不小的房間中。 見他出去,扶月如釋重負,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得到放松。 * 第二日一早,蘭竹院空無一人,扶月也沒遇到總是來給她送早食的小秦。 所以并未受到阻攔,一路暢通,不用擔心會出手誤傷他。 可她其實現在更擔心的是自己。 渾渾噩噩地來到一間別院,不難猜到是李忠林的私人別院。起樓豎閣,兩邊飛樓插空,紅墻高立,藤蘿掩映。 庭中流光溢彩,艷麗過頭便成了俗氣。 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別院便比尋常富貴人家的主宅更要華麗。 若是當今皇上嚴懲貪污官員,不留情面,御史大夫可能首當其沖。 她仿佛知道哪里有把守的人。 因會些武功,能紛紛繞開,沒被發現,極為順利地尋到一間貼了喜字,卻沒半分喜慶的房間。 手叩上木門。 門及時打開,如煙一把扯扶月進去。 粉色婚服架在木架子上,雙花鳥紋的腰封,長裙曳地三尺許,上面用金線繡著并蒂荷花。 為人妾,入門當日穿的應是粉色衣裳,而正妻才是穿大紅色嫁衣。 而且,扶月還有一件事不明白,如煙為何要在這種日子召喚自己來? 難不成…… 如煙是瘋了不成? 男裝衣衫一件一件地脫開,如煙的面色也隨之發生改變,居然,居然是女子。 她握了握拳頭,隨即若無其事地一笑,拉著扶月坐到雕梅梳妝臺前。 對著鏡子中兩張人臉,如煙笑得燦爛,里面卻透著苦澀。 “原來你是女子……只是,我是不可能嫁給李忠林的,只好委屈你了?!?/br> 得知扶月是女子后,如煙心底升起一絲不忍。 之前她對扶月起利用之心,也不想把對方害得那么慘。 如煙原想,成婚當日,李忠林發現妾變成了別人,還是一名認識的男子,再加上扶月身份應該不低。 他是不會把她怎樣的。 可扶月是女子,還是一名長相不俗的女子,落到李忠林手中,不會有好下場的。 但即使錯了,如煙也不會回頭,沒錯,她很自私,寧愿一錯再錯。 犧牲別人總比犧牲自己好。 將目光撇過,如煙親自替扶月梳發,挽髻,手指游走于妝奩,將珠釵逐一插上去。 描眉。胭脂打在扶月臉上,敷得均勻。 如煙神色專注,素手抹過小瓷罐,指腹染紅,點到她的唇上,唇脂顏色鮮艷,是大紅色。 最后一步來了。 取下粉衫給扶月套上,如煙料理完這一切,安靜地站一側看了良久。 她指甲陷入掌心rou,感嘆道:“明日你便要嫁入李府了?!?/br> 人美心又狠的如煙,扶月自愧不如。 眼瞧著就要嫁給李忠林那惡心的家伙,她心急如焚。 那季玉澤分明知曉事有蹊蹺,竟不吩咐人看著點她,扶月不由得心生了些怨氣。 但幾息后想通,他沒有義務。 最重要的是她昨晚用匕首刺他,這樣還不計前嫌,帶她回蘭竹院,已是仁至義盡。 * 季府的藏書閣。 南墻當中掛著一幅《煙雨圖》,旁邊掛著白色小錘,案幾擺著各種名人法帖。 還有幾張宣紙,墨漬未干。 季玉澤坐在離書桌不遠處的矮榻,一手執白棋,一手執黑棋,手指節骨分明。 盤腿而坐,面上沒旁的情緒,淺色衣擺層層交疊,堆疊在腳邊,如坐蓮花。 修好的古琴旁有一香爐,煙霧裊裊而起。 小秦兩步并作一步,匆匆來到矮榻前,季玉澤微微上挑的眉眼如舊溫和。 “人可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