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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他彎起眉眼:“第一日見扶二娘子時,得知我失聰,你面上毫無一絲驚訝,我還以為你早便聽家父說了?!?/br> 話鋒一轉,琉璃般眼珠微動:“看來是我多想了?!?/br> 她訕然:“我與季大人不曾說上一句話,季郎君誤會了?!?/br> 他頷首,不甚在意:“嗯?!?/br> 夜已深,今晚聊得雖不多,但也足夠了,拋開別的不說,起碼他似乎不再那么排斥她碰他。 “很晚了,季郎君還是回房休息罷,明兒一早還要趕路?!狈鲈滤砷_他已經被自己捂熱的手。 “好?!?/br> * 季府,清風院內。 季夫人扶了扶穿戴很是繁瑣且華美的云羅絲綢制衣裳,微微側著身子端坐在金銀鑲嵌的梳妝臺前。 她保養得當的手抬起,對著菱花銅鏡,將發髻頭飾一件一件慢慢取下,繼而溫柔地將它們放入梅花首飾盒中。 而季明朗看著攤開在花梨木案桌上的典籍,眉頭習慣性擰著,時而提筆摘抄或寫下心中所想。 季夫人待發髻上再無首飾,才轉頭看向季明朗:“老爺,你同扶大人于朝中可有來往?” 季明朗放下典籍:“夫人為何問起這個?” 扶媛生病一事,在季玉澤同扶月出發去金山寺前便有人來稟告了,季夫人也去探望過。 猶記得扶家夫人十年前便去世了,看著看著,只覺那瘦弱蒼白的少女更是可憐,自己膝下無一女,心下愈加憐惜。 念起她今年逢巧二九,也就是十八歲,又婉婉有儀、溫恭自虛,是當媳婦的好人選。 因而季夫人道:“妾身認為扶家大娘子為人純良、行事端正,想讓她嫁給沉之,老爺意下如何?” 第8章 回去 季明朗略一深思:“再說罷?!?/br> 扶正林任職之地離京城甚遠,先前只知季家有一雅人深致的郎君,并不曉季玉澤失聰。 住在季府這段日子肯定是有所耳聞,且不知作何感想,待細細看來,旁敲側聽一番方可作判斷。 季夫人見此,不好多言:“也是,讓他們先處處罷?!?/br> 話說,那扶二娘子也是不錯人選。 樣貌是過于綺艷了些,放大家之上許是不太討,不過勝在性格好,年齡亦尚可。 十七,同未婚配。 季夫人也是歡喜她的。轉而忽想起季玉澤年少時發生的一件事。 京城有錢有勢的郎君到了一定的年齡會有通房,教曉人事,方便日后成婚。 而季明朗忙朝廷之事,當然不會管這些,季夫人雖主內,但還是尊重季玉澤的意思。 問過幾次,遭他回絕后便不再提。 季玉澤十六歲那年,院中不乏有野心的婢女,妄圖通過下藥爬上他的床,結果卻被鎖在柴房里一夜。 時值寒冬,婢女穿著輕薄,差點把人給凍沒。 無論府里人如何問,那婢女始終不肯說出將她鎖在柴房里的人是誰,嘴巴嚴得要命。 下人間不曉真相,便傳是因為得罪人了。 季明朗自小便教育季玉澤,得嚴于己行,對待任何人都必須保持君子風度、上下謙遜。 是以,又因這是他院子中出的事,季玉澤還親自去慰問了婢女。 府上下皆道郎君菩薩心腸,不過區區一名婢女,竟能得如此相待,畢竟他院中還有三名婢女。 即便是少一名,也礙不著什么。 說來,季夫人忘不了那一幕。 季玉澤站于臉色死白的婢女面前,像是看不見對方瑟瑟發抖似的,語氣隨和地問:“可有大礙?!?/br> 婢女瘋狂地搖頭回道:“無礙,勞郎君擔心?!?/br> 他面容如常,似潔白無瑕的上弦月,緩緩道:“那便好?!?/br> 等季玉澤離開后,婢女朝她下跪,請求將自己逐出季府,季夫人好歹活了多年,自然看出端倪。 逼問之下,才知婢女欲勾引季玉澤借此上位,最后偷雞不成蝕把米,讓人反鎖在柴房。 那時,府里人并不知婢女曾算計過季玉澤。 如若不是她與之說明,季夫人也不會得知,可總覺蹊蹺,怕事情沒那么簡單,于是再問。 婢女只哭喊著稱無顏再面對郎君,別的倒是不肯多說半句。 現念及此事,季夫人越發認為是自己錯怪季玉澤了,他慈心,不怪罪婢女,她當時怎可往別的方向想呢。不由得逐漸生出內疚。 “夫人?夫人?”季明朗不知何時走到了季夫人面前,見她陷入沉思,不由得喊幾聲。 他扶住她肩膀,彎下腰,望著銅鏡中倒映出來的兩人,有歲月留下的淡淡痕跡。 “夫人有心事?” 季夫人從往事抽出思緒,拍了拍季明朗放到自己身上的手,扯出笑容:“沒,老爺莫要多想?!?/br> * 翌日一早。 寺廟上空飄著縷縷炊煙,寮房里的扶月隱隱約約能聽見一陣渾厚的念咒聲。 她整理妥當儀容,疊好方被,掀開厚厚的褐色門簾,往外去,沿著無一人的小道而上,直達禪廳。 和尚們整齊劃一地念咒,扶月想,大約是金山寺的早課時間。 正當扶月準備轉身到外面,昨日見過的小和尚發現她,放輕手腳地站起來,佛珠不離手。 “施主,可是要下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