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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愣,左右看去,看來看去,身旁除了引駕衛士六十余人,竟沒有一個有分量的將官,那殿前的護衛軍也并未隨行。 奇怪,人呢? 就在這時,轟然一聲巨響,仿佛什么地方被炸裂,或者什么東西坍塌了,短暫的沉默后,下一刻,所有的戰局好像突然被驚醒了,鋪天蓋地而起的煙塵中,有一個尖利的嗓子大喊。 “北門塌了!” “是敵人從北門殺進來了??!” 不,不止是北門,此刻的南門的前面,這一片戰場,仿佛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小股的伏兵從遮蓋好的溝壑中掀蓋而起,從那些假死的尸體中拔刀而來。 睿帝剎那面色大變。 殿前侍衛勒馬擋在睿帝前面,大叫:“護駕!護駕!” 一支不知道哪里來的冷箭射穿了他沒有帶甲的脖子。 而在他們更前面更遠的地方,那本來已經潰敗的紅衣軍又開始齊齊出現了! 快馬齊齊奔近。 睿帝渾身發僵! 他勒住韁繩,早沒了之前的輕松,他舌尖發硬,僵著嗓子大叫身旁的人叫開城門。 更大的聲音壓住了他的旨意。 “關城門??!備戰??!” 沉重的城門緩緩關上,睿帝還在發怵,被身旁的護衛拉住韁繩:“陛下,去西門!”西門因靠近皇家獵場,睿帝又喜歡外出,故而是由殿前軍直管,這里算是他的心腹之地。 但是伏兵的敵人已經圍了上來,忠誠的護衛立刻拔了刀撲了上去,近身廝殺在一起。 一個引駕衛士叫道:“你不是趙家軍……你是——” 咔嚓一聲,一顆頭掉在地上,腔子里的熱血灑了一地。 在睿帝這十多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這樣驚慌無措的一刻,他想要動,但腳像僵硬了一般,竟然夾不住馬腹,一個護衛一個刀背拍在馬身上,馬一聲嘶鳴,拔腿狂奔,睿帝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馬背落下。 他終于顫著嗓子叫了起來。 “母后啊……” 他好后悔,他為什么要給太后的藥里加料,若是太后現在在…… 圍在他身旁引駕衛士和護衛越來越少,眼看已經到了西門,此刻身旁不過只有十來人。但值得慶幸的是,此地的敵人稍少。 睿帝拍馬在前,顧不得體面,親自叫門。 “開門!開門??!” 門口的那個守將站上了城墻,此人看起來樣貌端正,頗有威嚴,沉默看著下面一眾狼狽的人。 “來者何人?” 睿帝身旁的內侍尖著嗓子緊張又囂張大叫助威:“放肆,此乃皇帝陛下,還不速速打開城門??!遲了小心你的狗頭??!” 那守城的校尉并沒有懼怕,反而竟然緩緩笑了下,似乎覺得此話實在荒唐。 睿帝見狀,又聽得旁邊的敵人追殺而來,知道那數十個精心選出的護衛怕是已經不成了。 他急了:“你速速打開城門,朕重重有賞,封你為先鋒將軍,不,中軍將軍?!?/br> 那校尉只是看著下面的人。 他舉起了手,睿帝心里一喜,心里顧不得計較此人的無禮,只等著他打開了城門,剩下的賬再慢慢算。 卻沒想到這校尉卻手上多了一把弓箭。 “你,你干什么?”睿帝身旁的內侍嚇了一跳,“你可是要造反???!” 那校尉的聲音不遠不近:“末將曾有幸見過皇帝陛下,那時候在城門,內子接末將下值時,曾被陛下親賞了這城門校尉一職……爾等竟敢冒充圣上!當!殺!無赦??!” 睿帝的心一下涼了下來。 他自然還記得,當日在長街,他在馬車中臨幸了一個會臉紅的小女人,那個女子滾下馬車的時候,正好她下值的丈夫經過,因為那場溫存實在痛快,他便大發慈悲補償了那個丈夫,讓他做了一個城門校尉。 那時候那個臉色發白的男人跪在地上顫抖著扶著自己的妻子,敢怒不敢言。 他只覺得好玩。 一種將一切掌控玩弄在手心的痛快。 而現在……睿帝驚懼到了極致。 那校尉正在緩緩拉長弓弦,睿帝終于回過神來,他一轉馬頭,慌不擇路向著更遠處跑了去。身后的殘余的護衛相識一眼,都跟了上去。 ~* 此刻昭德殿中一片死寂。外面的混亂也沒有影響到這里。 自從太后的一場小病,雖一直吃著藥,卻竟然漸漸從小病拖成了大病以后,從昭德殿里面出去的聲音也跟著變少了,連慕容貴妃來得也少多了。 外面已經鬧得不像話,此刻的昭德殿仍然稱得上安靜。 現在半個長安已經在萬家的掌控中,萬淼手中拖著滴血的長刀,正在拍馬往回走。他的身后,萬家的護衛和死士正在不停收斂戰局。觀望的朝臣和被收買或者有心投機的武將們都選擇了沉默,誰也不想去出這個找死的頭。 但要控制長安甚至大雍,現在還需要的是一個正式而名正言順的旨意。 國有難,睿帝輕敵落入敵軍中已然兇多吉少,天位能者得之,現在需要一個名分,此時的名分或者是攝政的詔令,或者是慕容太后簽下傳國詔書,表明皇家甘愿禪讓的誠意。 而已蟄伏了數年一直以身體情況不好在家調養的甘泉侯萬綜,現在器宇軒昂帶著兵將正為此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