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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樓中也分等級,臨街寬敞高樓的,有專門的鴇母管理,自然少不了吃的。在這些掛著漂亮燈籠的后面暗巷子里,也有兩層的小樓,這些小樓里,都是用布隔開的房間,便宜不少,這一種從不計較夜度娘們的年紀和美丑。最最次的便是連房間都沒有的,大多都是有了病,在河岸或者城西的角落什么地方,胡亂搭配一個遮蔽的棚子,這種只要有吃的,都行。 小婢女聞言一下哭起來:“mama,我錯了,我錯了。我下回不敢了?!?/br> 她哭得大聲,那龜奴早有準備,一把粗布用力塞到嘴巴里,然后拖著衣領就要走。 就在這時,趕出來的溫宣魚道:“等一下?!?/br> 她向那個鴇母:“這份點心是我給她的。并不是她偷的?!?/br> 那鴇母看溫宣魚,皮笑rou不笑:“娘子照顧好自己的相公便是,小樹不修不直溜,這小蹄子犯了滿春樓的規矩,早就該好好教養一番?!?/br> 卻看那小婢女此刻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用盡全力向溫宣魚這里掙扎,那龜奴手里本拎著她衣領,她用盡全力,那布條便深深勒進了她的肩膀,又順著肩膀到了脖子,她小小的臉龐漲的通紅,卻仿佛毫無察覺,只用盡全力向著溫宣魚這邊折騰。 “松手?!彼蚯白吡艘徊?,孟沛拉住了她的手。 他向那個鴇母道:“這個小姑娘好像有話要說。松開她?!?/br> 鴇母對孟沛顯然客氣得多,但她這里伸手兩個結實的龜奴,還有四五個婆子,對方孤身而來。優勢在她。 “公子,這畢竟是滿春樓的家事,恐怕……” 孟沛看穿了鴇母的想法,他實在不想將美好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個鴇母身上,于是果斷轉頭,向后面的黑暗中。 “來人?!?/br> 來人?來什么人?鴇母挑了挑眉。 孟沛沒有回答。 而就話音剛落,敏捷矯健的身影幾乎如同幽魂一樣從不同的地方掠出,他們身上并不全是夜行衣,但是在之前,卻沒有被一個人發現。 這些人看著站在孟沛身后,眼眸和他們腰間的刀劍一樣沉默。 * 小婢女并不是滿春樓的人,沒有身契,也沒有身份文書,自然也不叫小翠。 她真名姓黃,小名紋紋,是出來找吃的時候,在當鋪外被牙婆拐了去的。 醒來就在滿春樓,鴇母見她生得好,嗓子尤其好,便將她留下,好好“馴”了一段時間見她老實了才開始讓她做個夜度娘身旁的粗使丫鬟。 跟著孟沛和溫宣魚出了滿春樓,黃紋紋跪下來又給兩人磕了個頭,溫宣魚忙扶起她,又問她怎么官話說得這樣好。 黃紋紋這才細細道,她家本是做城里人買賣的行當,這官話也是阿兄教的,只是去年開始不知道怎么的,周邊的竹子突然開始大片大片開花,起初是說竹子開花結了竹實,定是要出鳳凰,后來又傳竹子開花,怕是不吉。 接著連著大半年都沒有下雨,地里的莊稼快要干-死,到了冬日,連那目湖都快看到了湖底,據說有人還在湖底看到了古寺的放生池口。 很多人餓的受不住,賈縣令向朝廷送了無數公函,但賑災的糧卻還是沒有下來。 溫宣魚問:“你阿兄叫什么?” 黃紋紋擦了臉上的眼淚:“黃德貴?!?/br> 果然,是他。溫宣魚想起帶沈瓷去溫家的傾腳夫黃德貴,看著沈瓷的模樣,心情有些復雜。 連還算殷實的黃德貴家現在都變成了這樣子,更不要說其他人情況了。 但這樣的情況,為何萊陽縣卻看起來并沒有流民遍地的樣子? 孟沛將黃紋紋帶回了縣衙,溫宣魚先帶她去安置,賈縣令還在書房挑燈夜戰,眼睛熬得通紅。 孟沛等他完成了兩封新的拜帖,那上面的拜謁名錄,一份是給督軍萬淼的,一份是給正整頓押運糧草而來的檢校侍御史慕容鈞的。 他拿起來看了看,筆墨未干,聞起來頗有一種墨香的味道。 “萬淼不會來的?!?/br> 他臨走在孫家院子放的火,一面是為了信號,另一面也是為了避免萬淼發現密室中的隔斷,等萬淼從地下密室狼狽出來,看著倒塌一地的屋舍和自己被騙了,唯一想的肯定是怎么將他碎尸萬段。 如果他是萬淼,既然知道了北戎的目的,隔岸觀火等著漁翁得利是個好主意。 賈縣令愣了一下。 孟沛又拿起另一張帖子:“慕容鈞更不會。他是來送軍糧的,不是來布施的?!彼S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丹鳳眼微微抬起,看賈縣令:“縣令大人說說吧,為什么萊縣鄉下饑荒會那么嚴重?!?/br> 賈縣令沉默著,手微微顫抖,過了一會,他道:“今年冬月就開始出現災荒,北戎提前南下,征集的軍糧一波又一波。求了那么多次,撥下來的糧食實在有限,里面還摻了沙子,說這樣才能分辨出誰是災民——” 他取下頭上的烏紗帽,一半頭發都是花白:“接著又開始打仗,北戎的騎兵來的勤,路上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竟搶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是城中差役和城防拼死才奪回的,要是發下去,城中的護城隊就要斷炊了……兵要是沒了,留下了百姓也是死,兵要是還在,還有活著的希望……” 孟沛坐正了身子,抬頭看向賈縣令。賈縣令已疲憊到極點,他痛苦捂住了額頭,這時,他聽見孟沛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