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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她再也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溫宣魚有些分神,手扎了一下,一個滾圓的血珠出來。 舅母幾步走過來,低頭教育她:“毛手毛腳,跟個猴子似的,別弄了?!闭f罷她拿起縫好的書袋,看著這整齊漂亮的針腳有些發愣,左右看了兩圈:“剛剛我沒有縫這里啊?!?/br> 溫宣魚看著她笑,陳氏方反應過來,吃驚極了:“竟是你做的?” 溫宣魚道:“剛剛看阿娘做就學著做了一點——” 陳氏驚訝張大了嘴,伸手拉過溫宣魚的手,看了又看,一臉意外:“就看了一次,你就會了?” 另一邊整理的舅舅聞言笑著抬頭:“咱們阿魚本來就聰慧?!币惶ь^又忘了數量,又嗐呀一聲低頭重新數rou干。 “就是我做姑娘的時候,娘家最好的繡娘也學不了這么快!”陳氏忍不住又看。 娘家?溫宣魚聞言忽然冷不丁生出一個念頭,對啊,之前怎么沒想到,若是他們家不在這里,避開戰亂,那一切也許都會迥然不同。聽說在南邊氣候溫和,且舅舅祖籍是在金陵鄉下,族中也有旁支。 她頓時心里微微一動,怎么沒想到這一茬。 這樣的念頭既起了,就在心里生了根。溫宣魚越想越覺得可行,連掌心都激動地微微發熱。 只是現在田產家業都在這里,該怎么說服舅舅?而且現在和孟家婚事彼此心照不宣,舅舅更不會同意離開。除非孟家反悔,不同意這門親事,舅舅為了顏面,更會同意…… 可是孟家能隨便變卦嗎? 舅舅趕早就先帶著遠哥兒去拜師認過路。鄉下人家,一日不過早晚饔飧兩餐,晚飯一般在下午申時過半,用過晚飯正好送遠哥兒去鎮上孟家。 見她出門,舅母特意叫住她,給她重新梳了一個平雙髻,又讓她換了一身稍新的襦裙,這才道:“早去早回,路上切莫玩水。到了孟家,少說話,記得叫人?!?/br> 前一世這個年紀的小阿魚羞澀拘謹,并不懂人情應對,所以陳氏每每叮囑,生怕她被孟家看不起。而那些繁文縟節,是她到了溫家挨了很多打才長完記性記住的。 溫宣魚向舅母微微一笑頷首禮過,牽著弟弟走了。 陳氏看著女兒自然的動作微微一愣,只今天覺得女兒似乎哪里不同了,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同了,是因為頭發嗎?她呆呆看了一會,也沒看出名堂,難道是俗話說的經一墊長一智,被水一泡,長大了些?但那水……陳氏眉心不由微蹙。 臨近酉時,已過了最盛的酷熱,鄉野上臨到秋收,到處都是蓬勃的氣象,小莫遠一路蹦蹦跳跳,溫宣魚轉頭看著青黃的稻穗出神。 這些田是莊戶人的命根子。 新朝建后,將二等荒田不分出一部分,常住的農戶都有口分田和業田??诜痔锸前凑杖丝诜值?,業田是永遠的。莫家人丁不盛,祖父過世后他的那部分口分田收了回去。 現在的田產只靠著舅舅一個人主持,雖佃了部分出去,加上臨時雇用短工,秋收也是極辛苦的。舅母又有孕,正需注意身體。 忙碌一年,去掉要繳納的谷物和芻稿,所余寥寥。所以家里的積蓄并不樂觀。 舅舅定是要等秋收完才可能考慮離開的,兩個月,她等得起,那時舅母的胎也穩了。 只是到時該怎么說服舅舅搬走呢? 她想了幾個借口都不夠有分量。 ……或者,她忽想,不用說是搬走呢。 ——假意回鄉祭祖,然后假病拖延時間,拖到了開春,戰事一起,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溫宣魚的心跳一時加快。 這么胡亂想著,已經到了寧安鎮的尾巴上,寧安鎮整個鎮的形狀從上空看是一條擴長的丁字路形狀,中間夾雜各種巷道,而孟家正好在丁字的尾巴上。孟宅前后兩進。她跟著舅舅去過一次,只記得后院極大,寬敞干凈,庭院兩面是整修后的石階。 一路沿著鎮街道走過來,只見院墻上面生著地錦,一顆旁枝斜逸的桂花樹長得高極了,不過初秋,也已經打了花骨朵,從院墻里飄出香氣來。 溫宣魚在門口站定,將要偷跑的小莫遠捉回來抓著脖子敲響了孟家的門。 只一下,門就開了。 孟沛就好像等在那似的,微微頷首:“是阿魚meimei來了?!?/br> 溫宣魚的手抬到半空,又落下來,下意識福了一禮,孟沛看了她一眼。 走到門庭影壁前,一叢明顯新種的翠竹長在西面,碧綠可愛。 溫宣魚看著翠竹不由微微一怔,她甚是喜竹,竹子挺拔干凈,而且實用,編簟席,做竹扇,野外做飯的灶具,用處太多。還有一個小小的緣故,前一世她曾寫出的那些信都放在密封的竹郵筒里,竹節們藏著她那么多荒唐的自我安慰。 孟沛叫了一聲:“阿魚meimei?”溫宣魚回過神來,這才留意道孟沛的手上還有泥,原來方才他竟親自在這里移種竹子。 真傻。 竹子可不是這么種的。春天的時候種下竹結,自然會一叢叢生出春筍,然后再長成碧綠翠竹。 但是她并沒有多說什么。 孟二先生早已在等候,溫宣魚將扁著嘴的小莫遠送進去,再向孟沛告辭,沒想到他亦跟著走了出來,他笑容親和,向她道:“叔爺讓我買一些東西,不如順路送送阿魚meimei?!?/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