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她是插畫師，畫畫很厲害的！”賀樂涵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向梁司文道，“欸？我記得你的本職工作好像也是畫畫相關的？”

    “嗯，我開了間畫室，算是繪畫教育相關的吧?！?/br>
    “那你倆算半個同行了？”賀樂涵眼睛亮了起來。

    “大概吧……”許佳意看了看梁司文，試著問道，“那你原來是美術生？”

    “嗯，我是清美畢業的?！绷核疚拿忌逸p輕挑了一下，“你也是嗎？”

    “嗯，我是國美的?！痹S佳意點了點。

    “啊，我有關系不錯的朋友在國美，我大學的時候還去那里找過他，你們校園里的建筑都蠻有特色的?！绷核疚男χ貞浀?。

    “對的，我也去她學校逛過，特別有藝術氛圍！”賀樂涵跟著附和道。

    隨著共同話題的展開和賀樂涵在其中的調劑，許佳意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許多。

    在距離演出還有10分鐘的時候，賀樂涵從吧臺的高腳凳上跳了下來，沖著梁司文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舞臺上調試下設備了?！?/br>
    “嗯?！绷核疚氖兆×嗽掝^，站起了身。

    “那佳佳我們先上臺了?！辟R樂涵看了看許佳意。

    “嗯，加油！”許佳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不去前排擠了，太激烈了?！?/br>
    “哈哈哈哈哈哈你隨意，反正我知道你在下面?！辟R樂涵朗聲笑道，然后就轉身往舞臺走去。

    梁司文拿起立在一旁的貝斯，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許佳意，稍稍遲疑了一下道：“要不加個微信吧，或許還能交流下畫畫的事情?！?/br>
    聞言許佳意微微怔了一下，才點了點頭道：“也行，那我掃你？”

    “我掃你吧?！绷核疚恼f著拿出了手機。

    許佳意打開微信二維碼，遞到了他的手機鏡頭前。

    “好了，你記得通過下就行?！绷核疚穆燥@靦腆地笑了一下，就拿起貝斯往舞臺走去了。

    許佳意通過他的好友申請后，點開他的朋友圈簡單掃了一眼，基本也沒看見什么生活動態，只有一些繪畫習作的分享，畫風偏硬朗寫實，和她二次元的風格截然不同。

    她一張張畫瀏覽著，直到耳邊響起清脆的鼓棒敲擊聲時，才收起手機看向了舞臺。

    盡管少了金發的加持，但脫掉衛衣外套，穿著黑色針織吊帶衫，脖子上掛著骷髏銀鏈的賀樂涵還是舞臺上最耀眼的存在。

    她把控著整個樂隊的律動節奏，鼓棒看似輕巧在她手中飛舞著，卻演奏出了非常復雜的樂章，將臺下的聽眾們帶入了一個變幻莫測的迷幻世界。

    粱司文全程都站在舞臺邊緣的位置上，垂著頭，細軟的發絲落在額前，遮住了他清秀的眉眼。

    他低調地配合著賀樂涵的鼓點節奏，即使在貝斯單獨solo的片段，他都沒有過多的動作，只有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飛快地彈撥著，和一旁甩著頭，上躥下跳的吉他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佳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池呈在高一文化節的時候也跟別人組了個樂隊上臺演出過。

    他當時彈的是鍵盤，歌曲貌似是五月天的《溫柔》。

    說實話他的鍵盤在那首歌里就是個打醬油的存在，但這一點都不妨礙臺下的女生們熱情地高喊著他的名字。

    許佳意記得她當時坐在學校禮堂的最后排，遠遠地注視著舞臺上閃閃發光的他。

    那時她就在想，究竟要怎樣耀眼的女生才能站在他的身邊呢。

    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沒看到答案。

    而他還是那個隨便一個眼神就能攪動她心緒的人。

    還真的是命運弄人。

    許佳意扯了下嘴角，自嘲式地笑了一下，重新將視線移回到了賀樂涵的身上。

    一曲終了時，臺下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前排甚至還有人高喊了一句“賀樂涵，我愛你！”

    對此賀樂涵只是揚起下巴燦爛地笑了一下，就撩了撩劉海抹了一把額前的汗水，然后舉起鼓棒穩穩地敲了三下，示意樂隊以這個節奏開啟下一首歌。

    許佳意叼著吸管盯著舞臺，不知不覺地喝完了玻璃杯里最后一點的橙汁。

    沒了飲料的掩護，她總覺得獨自坐著有些不太自在，于是轉向吧臺，剛想招呼調酒師再來一杯時，就看到樂音堂的老板余俊從后廚的小門里走了出來。

    許佳意不由地表情一僵，連忙跳下高腳椅轉身離開了吧臺。

    她可不想跟這種勉強算認識的人寒暄，而且這次池呈也不在，她不太確定余俊那種自來熟的性格會跟她說出什么玩笑話來。

    反正不論他說啥，她肯定都應付不來的。

    幸好她先看到了他，還來得及逃。

    許佳意一邊在心中慶幸著，一邊匆忙往酒吧的后方走去。

    此時酒吧里的人已經比她剛來時多了一倍不止，整個空氣里都充滿了燥熱的氣氛。她在人群里擠了半天才終于找到了個空位，貼著墻邊站住了腳。

    但她前方恰好立了一個身材高大男人，他穿著黑色的大衣，帶著棒球帽，不偏不倚地擋住了她的看向舞臺的視線。

    于是她貼著墻往右邊挪了挪，同時掠了一眼那男人的側臉。

    嗯？這人她好像在哪里見過。

    許佳意不禁蹙起了眉頭，又仔細看了看他。

    或許是留意到了她打量的視線，那男人忽然側頭瞥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許佳意連忙收回了視線，看向了舞臺。

    但她余光瞥見那男人匆忙轉正了頭，然后抬手將自己的棒球帽檐壓低了一點，遮住了凌厲的眉眼。

    片刻后，他干脆垂下了頭，轉身往門口擠去。

    許佳意有些莫名地掃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心想這男人怕不是個明星之類的，擔心被人認出才刻意壓低了帽檐？

    不然她怎么會覺得他有點眼熟。

    許佳意在內心思忖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他好像是賀樂涵交響樂團的指揮，叫什么來著……

    許佳意又轉頭往門口方向看了看，結果已經尋不到那男人的影子了。

    一直等到舞臺上的演出結束，許佳意才又看見了那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拉開酒吧的木門，匆匆離開了。

    昏暗的燈光下，她依舊沒太看清他的臉，但她隱約覺得他就是她想的那個人。

    這時賀樂涵神采飛揚地跳下舞臺，穿過人群奔向了許佳意：“怎么樣！你覺得我們的新陣容如何？”

    許佳意將視線從門口收了回來，笑著夸贊道：“非常棒！”

    “嘿嘿?！辟R樂涵咧了咧嘴，接著湊到許佳意耳邊輕聲音道，“欸，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貝斯手挺不錯的？”

    “說實話，我聽不出個所以然來?！?/br>
    “誰問你他貝斯彈得好不好了，我是說他這個人，你覺得如何？”賀樂涵一臉姨母笑地揶揄道。

    “嗯……人感覺挺好的?！痹S佳意勉強笑了一下。

    “你就說，是不是你喜歡的那一掛？”賀樂涵眨了眨眼，干脆地問道。

    “……”許佳意一時有些語塞。

    說實話梁司文整個人流露出的氣質確實她會喜歡的那一掛，但她對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而且明明是在看別人的演出，她腦子里想起的依然是池呈。

    見許佳意半天沒回話，賀樂涵不由地嘆了口氣：“反正我覺得梁司文挺好的，性格也招人喜歡。你是不是覺得誰都比不了池呈??？”

    “也不是，就是我可能需要點時間才能走出來吧……”許佳意抿了抿唇，繼續道，“況且人家梁司文對我也不見得有什么想法?！?/br>
    “那可難說，他是不是加你微信了？”賀樂涵彎了彎嘴角。

    “嗯……他說可以交流畫畫?！?/br>
    “交流畫畫啊……”賀樂涵拖著長音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許佳意。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地許佳意連忙轉移了話題：“哦對了，我剛剛好像看見了你們交響樂團的那個指揮?！?/br>
    “??？你說祝辰宵么？”賀樂涵頗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

    “嗯對，是祝辰宵?！痹S佳意終于想起了他的名字，點了點頭。

    賀樂涵稍稍怔了兩秒，接著嗤笑了一聲道：“別開玩笑了，你肯定看錯了。像他那種嚴重潔癖又只聽古典樂的人，怎么可能來這種人擠人還吵得要命的地下酒吧?！?/br>
    被她這么一說，許佳意也變得遲疑了起來：“是么？那也許是我看錯了……主要他還帶了個棒球帽，被我看見后還刻意壓了壓帽檐擋住了臉?！?/br>
    “聽你描述這人感覺像是個做了什么壞事的變態?！辟R樂涵笑著調侃道。

    “但他長得還帥的，雖然我沒看得特別清楚?！?/br>
    “那就是長得帥的變態吧?！辟R樂涵聳了聳肩，“反正不可能是祝辰宵啦，我了解他，他最討厭的音樂類型就是搖滾樂，他沒有任何理由來這里找罪受?！?/br>
    見她說得如此肯定，許佳意也就默認自己認錯了人。

    之后樂隊的其他人也收拾好樂器，聚到了賀樂涵的身邊簡單聊了一會兒，就互相道別離開了。

    梁司文看了眼許佳意，問道：“你還是坐2號線回家么？”

    “嗯?！痹S佳意點了點頭。

    “那一起走么？”他淡淡笑了一下。

    “我準備跟賀樂涵……”

    許佳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賀樂涵略顯夸張地打斷道：“??！我突然想起團里那邊還有點事情，我得打車趕過去，你倆去坐地鐵吧?！?/br>
    “……”許佳意一臉無語地看了眼賀樂涵，卻見她狡黠地沖她眨了眨眼睛。

    梁司文側過了目光：“那我們走吧？”

    “嗯?！痹S佳意強顏歡笑地答應著，又回頭瞪了一眼賀樂涵，才跟著梁司文一起離開了樂音堂。

    雖說她單獨面對梁司文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局促和不自在，但他確實很擅長找話題同她聊天，一路上兩人倒也沒有出現冷場的尷尬。

    而且他說話的方式和過去的池呈有些相似，總能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舒適感。

    許佳意不禁覺得賀樂涵說得一點都不錯，他確實挺招人喜歡的。

    只是……

    他終究不是他。

    許佳意嘆了口氣，隔著緩緩關起的地鐵屏蔽門，目送著背著貝斯的梁司文走上了一旁的扶梯。

    之后她又獨自坐了兩站，才下了地鐵，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