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以身試毒
林熙準確的捕捉到了夜玨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揚起唇角,眼眸明亮的望著他。 此刻,楚驚塵見到軾南檢查黑衣人尸體和踏血的毒,臉色終于微微一變,原本他并沒有給死士下毒,也沒有想毒死林熙,因為他知道,楚風國培養出的死士就算是活著,也不會出賣自己,而且那死士本是箭術高手,明日還要在圍獵中揮作用。 沒想到,林熙竟然如此警惕,一下子就現了黑衣人的位置,也沒想到,夜玨竟然那么配合林熙,直接抓住了死士。 如今,他還得絞盡腦汁的在矮子里面拔出個尖兒來,以應對明日的圍獵。 他只是想讓林熙和他的馬受驚而得不到名次,若是一箭斃命,那也怪林熙命不好,誰知,死士竟死了,那箭上,竟然有劇毒? 就在眾人心存疑慮之時,夜玨已經走過去,抬手撿起了地上的箭矢。 林熙的心頭一緊,想要出聲阻止,但現在人多眼雜,為了不被他人污穢,她只能按捺下內心的焦急。 “夜玨太子——”墨玦出聲道,眼底的驚慌一閃而過。 “太子殿下,這箭,要小心一些……”軾南一驚,趕忙跑過來,但是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只好掩下心中的焦急,故作鎮靜的說道。 夜玨手握著帶著血跡的箭矢,緩緩站起身來,只覺得手掌上瞬間傳來一陣炙熱的刺痛,白皙的手掌一下子紅腫起來。 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展開自己的手掌,放到軾南面前揮了揮,軾南明白他的意思,上前仔細的觀察他的掌心。 那毒性仿佛黑色的絲線在掌心蔓延,一開始解除箭尖的皮膚只有小指長短的紅痕,漸漸成為一片詭異的黑色,在夜玨原本潔白如骨瓷的掌心映襯之下,顯得觸目驚心。 “啟稟陛下,此毒極為性烈,但微臣從前與太醫院的章太醫共同在一處古籍之上見過,所以知道這毒出自哪里?!?/br> 軾南緊緊皺著眉,思索片刻,又一次查看了踏血身上的傷,以及黑衣人的尸體,再死死的盯著夜玨紅的手掌,腦海之中電光一閃,開口道。 他雖然是對著墨玦稟告,但視線卻是看著夜玨的,林熙看在眼里,徹底肯定了她內心的猜測。 “是出自哪里?但說無妨?!蹦i開口道,聲音有一些不同于平日的低沉,但此時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兇手身上,而沒有人現墨玦的異常。 眾人不由屏住呼吸,看向軾南,只見他的眼神落在司徒嵐身上,緩緩開口道:“這種毒名叫霜沙毒……產自,南疆,皇室?!?/br> 司徒嵐瞳孔一縮,手掌瞬間攥成了拳。 楚驚塵的心高高提起,在聽到軾南的話之后,又輕輕地放回到肚子里。 竟然是霜沙毒! 這毒,極為出名,但如今除了南疆的皇室還掌握著,江湖上早已失傳許久了。 “不可能!”司徒嵐眉頭緊鎖,厲聲否認道,“本太子與林熙他雖是宿敵,但也有戰場上的惺惺相惜之誼,一個馬術之比,還不屑于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取勝,而且小巍本就能拿到前二的名次,我們南疆什么時候需要在御箭二絕之中做手腳了?” 他義正言辭的否認,心中卻想到剛剛自己看見的一幕,那箭之所以涂了毒,是因為阮北北與那名黑衣人說了什么。 問題是,阮北北又如何有南疆的霜沙毒? 司徒嵐在聽到軾南的話之后,就已經想起來他所說的毒的確產自南疆,還是產自南疆的宮廷之中,傳聞是南疆的一名后妃明,后宮之物本就最為歹毒的,霜沙毒是必死的毒藥,據說,僅需一丁點就能毒死一個健壯的成年男人。 如果不是踏血是一匹正當壯年的馬,而且那一箭只是擦破了它的一些皮毛,恐怕即使是馬,也會在短時間內斃命。 更別提,若不是踏血中箭,而是林熙…… 司徒嵐搖了搖頭,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種令人恐懼的可能,只是心中暗暗的心驚著。 他雖然對阮北北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但直到親眼看到阮北北對那黑衣人說話,看到此刻踏血流出的黑色血液,才明白林熙的提醒不無道理,自己的調查也沒有錯。 那原本的好感,如今煙消云散。 踏血是他知道的,一匹難得的千里馬,林熙,是他認同的,同輩之中的宿敵之人,更是北墨的臣民,阮北北身為北墨人,究竟有什么仇恨,會在這樣的時刻,對一個為國出力的人下此毒手。 這個女人當真是狠毒無比,不管是對待自己的家族,還是如今,對自己國家都沒有一點的歸屬之情。 司徒嵐眼神復雜糾結,眼神轉到身旁的一名青袍老者身上。 這名老者是南疆皇帝派來輔佐他的下屬,知道很多辛密之事,阮北北究竟如何得到的霜沙毒,恐怕,他一定知道。 究竟是什么,皇爺爺竟然瞞著他? 老者見司徒嵐的目光看向自己,眼中有幾分躲閃。 司徒嵐辯解的話不無道理,僅僅憑借霜沙毒,的確不能斷定幕后黑手就是南疆。 司徒巍在一旁同樣平靜的開口,語氣沒有絲毫慌亂,又一次讓原本已經清明的局面,再一次撲朔迷離起來:“難道這下毒之人會如此愚蠢?只怕,這就是一場針對于我們南疆的嫁禍?!?/br> “依照嵐太子的話,不會在御絕與箭絕上耍手段,會在別的比試上耍嘍?”楚驚塵笑著開口,幸災樂禍的看著林熙。 “你說什么?!?/br> 司徒嵐充斥著金色厲芒的雙眸轉向楚驚塵,仿佛看著一片塵埃,楚驚塵瑟縮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不再說話。 林熙微微蹙眉,她同樣相信司徒嵐不會主動害自己。 但,不主動,不代表他沒有害自己的心思。 林熙上前,不顧黑衣人尸體散出的黑色血液,直接將其身體掀了個位置,黑衣人的面罩已經被第一時間解開,面容極為普通,看不出任何特點,是放在人群之中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一張臉。 她俯身下去,仔細的觀察,只見黑衣人的手上布滿老繭,一看就是常年練武拉弓射箭之人,而且他周身的氣質,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個人,必然是他人培養出來的死士。 既然是死士,幕后黑手應該不必擔心被現才對,活著的死士更能混淆視聽,而且培養死士耗費極大,何況是這樣百步穿楊的死士。 害死死士的毒是南疆的,如果她猜得不錯,只是用來混淆視線罷了…… 所以,這個人不是南疆人,又會是什么人呢? 如今她馬術之比失利,對誰最有好處呢? 排除司徒巍和司徒嵐,這兩人的實力有目共睹,不可能在比賽前就覺得自己是強勁的對手,排除滄瀾,那么……就只剩下楚風國那名位列第三的中年男人!如果她和滄瀾失禮,那個中年男人便能成為前二。 林熙的視線移動到楚驚塵臉上。 幕后黑手,只有一個人——楚風國太子,楚驚塵。 禮絕現在沒有分出,她本不愿找他的麻煩,沒想到他倒是伸出頭來挨刀。 楚風國乃是最不擅長圍獵的國家,這名死士被她抓住,明日的圍獵,只需要看楚風還能不能拿出人,就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楚驚塵的人了。 林熙想到這一點,眼神盯著楚驚塵,忽然,與夜玨的眼眸在空氣中相撞。 兩人仿佛心有靈犀,同時交匯了片刻的視線,同時移開了眼。 夜玨立于眾人之前,沒有理會有些紅腫黑的手掌,手中把玩著那只淬了毒的箭,讓每個人都忍不住提心吊膽,生怕他一不小心割破手指,命喪黃泉。 軾南想勸說一二,但礙于身份,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司徒嵐盯著夜玨掌心的烏黑,猶豫片刻,認真的開口:“這毒的確是我們南疆的,但與本太子沒有任何關系,本太子可以對著天可汗誓,若對林熙將軍心存半點殺意,便令南疆四崩五裂,失去太子之位,受萬民唾棄!” 天可汗是南疆信仰的神靈,而南疆的安危則是司徒嵐最在意的東西。 這個誓言,可謂劇毒無比,這下,再也沒有人懷疑南疆與此事有關。 “不是南疆,那又會是誰?”有人問的。 “此事,恐怕只有最終的結果出來,那幕后黑手才能自己暴露出來?!绷治踝哉Z道。 身旁的青衣老者上前,將一個瓷瓶遞給司徒嵐。 司徒嵐接過,皺了皺眉,運力甩給夜玨。 夜玨隨意的抬手接住他拋過來的物件,一看,是一個小小的瓷瓶。 “我們此次隨行正好帶了霜沙毒的解藥,夜玨太子先涂了吧,免得一尸兩命,怨到南疆頭上?!?/br> 說著,他指了指還暈乎著的踏血,示意:這匹馬,是一尸兩命的第二命。 夜玨沒什么表情,即使司徒嵐的話是將他與馬相比,也沒有生氣,更沒拒絕司徒嵐的解藥,直接打開瓷瓶,修長的手指沾了點藥膏,涂抹在掌心那一片濃重的黑紫之上。 藥效見得極快,不出片刻,掌心的黑紫已經奇跡般的一點點淡去,連紅腫都消了大半。 整個過程迅速平靜,看得人心急,但夜玨好像感受不到一點疼痛。 可是,林熙不由看向還惶恐喘息的踏血,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踏血是一匹馬,受了霜沙毒尚且會咆哮,夜玨卻面不改色,仿佛沒有痛覺。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受了傷不會疼。 林熙一直緊張的看著,見到他掌心中的紫黑消失,終于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一顆心也落了下來。 想到剛剛夜玨竟然不顧自己的安危,撿起那枚帶毒的箭,她的心就控制不住的蹭蹭往上冒火。 不管楚驚塵是從哪里得到的霜沙毒嫁禍司徒嵐,這筆賬,她都記下來了。 司徒嵐不管了什么毒誓,都應該知道一些nèimù,她同樣記在心里。 “夜玨殿下,現在感覺如何?”墨玦淡淡的問道,言語之中有一抹極為微弱的擔憂。 “多謝陛下關心,本殿已經無礙了?!币公k不卑不亢的行禮。 夜玨靠坐在檀木座椅上,墨玦則派軾南在一旁仔細為他包扎好掌心。 “太子殿下,此毒的毒性猛烈,這解藥還是要連續的多涂上幾日才好?!?/br> “本殿知道?!币公k淡淡的應道,俊逸的面容有些蒼白。 軾南看到夜玨露出的蒼白,壓下心中的不安,忍不住又道:“在下仔細的查看了太子殿下的脈象,現殿下的氣息有些紊亂,希望陛下能夠在這幾日靜心修養,早日恢復往常的英武雄姿,不要動用太多內力,也不要動怒……” 軾南所說的話意有所指,除了夜玨,或許只有林熙,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夜玨聽到,俊逸妖異的容顏并未有太多起伏,也不知是聽沒聽的進去。 “本殿的事情,無需貴國cao心,到了合適的時機,本殿自然會安心調理自己的身體?!彼幌滩坏幕貞?。 軾南皺著眉,他知道夜玨不會聽勸,只能應了一句便躬身退下:“是在下多嘴了?!?/br> 林熙一直在觀察著夜玨,聽到他的話,心又慢慢的提了起來。 墨玦,簡直是胡鬧。 她已經猜出了一切,因此,才越擔憂墨玦的身體。 似有所查,夜玨抬眸對林熙輕輕勾唇一笑,惑人的過分。 “林熙將軍,解藥?!?/br> 他順手將解藥的瓷瓶遞給林熙,冰涼的指尖輕柔似羽毛,輕輕掃過她的掌心,一陣動人心弦的酥麻從掌心傳遞到心臟。 “多謝?!?/br> 林熙眉心一跳,應了一句,便迅速的攥住藥瓶,好像對剛剛的觸碰一無所知,親自蹲到踏血身旁,心疼的看著剛止了血的踏血,沾了些藥膏便動作輕緩的抹上去。 直到看見林熙耳廓的血紅漸漸褪去,夜玨唇角的笑容才緩緩消散,垂下眸子,掩蓋住眼底跳動的幽藍火焰,漫不經心的端起一杯青玉茶盞,在手中把玩著,優雅而貴氣。 熙兒,我怎么會讓楚驚塵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你? 跳梁小丑,到了該除掉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