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送子觀音,兌現承諾
雪白的皓腕被墨玦輕緩的托起,他的手指修長微涼,垂著眼簾,纖長濃密的羽睫冰斂般利落,為眼下投出淺淺的神秘陰影。 他神情平靜的為她扣上這只赤金色鑲玉的手鐲,明明是在做一件最為尋常不過的小事,但又被他做出了無比虔誠的感覺。 赤金色的奪目鑲嵌,在被佩戴上的剎那好像十分有了靈性,收斂了自己的璀璨,大氣簡潔的線條,似乎終于找到與自己最為契合的主人。 活動了一下手腕,是冰冷的玉質和金質結合到一起的觸感,讓林熙的眼睛漲,唇角又忍不住一直上揚著。 等阮滄瀾回來,就給他,他想必也會開心吧。 只是,林熙的心中仍然疑惑,閣主為何要決定現在拍賣這個玉鐲,若是墨玦安排的,墨玦又如何知道閣主做的玉鐲是一對? “這最后一件珍品,則是今日壓軸的寶貝,亦是一件玉器?!遍w主緩緩說道,眼看著侍女將一個精致的黑木托盤送上展臺,托盤之上,是一樽用紅綢布覆蓋著的物件。 “又是玉器,今年的拍賣會也太沒有什么新意了吧!”展臺之下,有人聽到最后一件還算玉器,不屑而失望的說道。 閣主頓了一番,仿佛沒有聽到臺下的質疑聲,繼續介紹道: “眾所周知,即使江某人自稱為玉器大師,也不過是江湖上的同好給的美譽,今天這最后一件珍品,并不是出自江某人之手,而是……出自五十年前的東鰲國!這件東鰲是最后一任太后王氏最喜愛的物件,玉作大師魏戈最后一件作品,取自他山之玉的整塊璞玉雕琢而成的玉飾——惑塵,送子觀音玉蓮!” 聞言,林熙終于也站起身,站在窗口,緊緊地盯著展臺。 送子觀音玉蓮,這是她想送給寧憐最好的成親賀禮。 只是,墨玦,小白,小白公子,皇上,皇帝哥哥,能借她些錢嗎…… 東鰲國,惑塵,魏戈! 這三樣,哪一個拿出來都是響當當的人或事。 天下本分為四國,分別是東鰲,西極,南疆,北墨,西極神秘不說,南疆游牧好斗不說,北墨地處中原也不說,北墨在幾十年前出現逆賊,后來被太祖中興,同樣的,東鰲也出現了逆賊,但是東鰲卻沒有太祖和阮家等四大家族這樣忠心耿耿的臣子。 東鰲在五十年前經歷兵變,先是一分為二,后來一分為三,也就是如今以楚風國為首的,楚風,驚云,臨江三個小國,東鰲,于是成了東鰲地區。 這三個小國年年戰亂不休,拼的你死我活,又各自依附著北墨和南疆,舉國上下都亂成一團。 而魏戈,則是東鰲五十年前還存在的時候,天下最出名的工匠大師,傳聞,魏戈活到了一百多歲,但他一生傳奇的是,他所做的每一件東西,都能引來天下震動。 二十歲,鑄了一把劍,名叫斬夜劍,被阮家百年前的先祖得到。 四十歲,做了一張弓,名叫藏羽弓,被玄家先祖得到。 五十歲,做了一把琴,名叫九霄環佩,被西極皇室得到,后來流落到了墨玦手里。 七十歲,娶了個媳婦,名叫華氏,居然還能生個孩子,這個孩子隨著母親姓氏,就成了后來名滿天下的神醫華九章,林熙真是佩服至極。 而惑塵,則是他晚年感嘆此生所做出的所有物件,本是為了祥和平穩,最終都成了霍亂塵世的不祥之物,至此,他在晚年做了很多玉佛金佛,都起名為惑塵,為以毒攻毒,辟邪祈福所用。 在所有人震驚又期待的目光中,閣主猛地掀開紅綢。 白玉做身,青玉為底,一座小臂高的玉像,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玉像一共雕刻了兩人,觀音眉目如畫,細膩的眉眼,優雅而脫俗的動作,仿佛一位尋常的母親,在抱著自己的孩子,嬰孩笑容甜美,又含著純真的淚花,兩人相依相偎,散著不同尋常的孺慕之情。 只見那玉像在燈光的照射之下,嬰孩眼中的淚光都清晰可見,近乎透明。 林熙反應過來,這是因為那淚珠是用薄如蟬翼的青玉雕刻而成的。 即使是墨玦,在聽到這玉像來歷的時候,也有些微微驚訝。 沒想到閣主不把自己所做的玉鐲當壓軸,是因為景寶閣居然得到了這樣一件玉像。 “諸位也該知道這觀音玉像有多珍貴,老夫也不騙你們,古語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而這玉像乃是他山之玉鑄就,玉有平安祥和之意,觀音送子,更是保佑諸位吉祥幸運,子嗣綿延?!遍w主朗聲說道。 景寶閣內的客人們紛紛交頭接耳,這玉像是珍貴,更是一代大師晚年的遺作,還寓意深遠吉祥,說是價值連城也不過分啊。 “今日這玉像仍舊五百兩起步,仍舊按照黃金計算,每次加價不少于五十兩?,F在開始競價!” 隨著閣主的話音落下,在場的達官顯貴們紛紛開始加價,此玉像珍貴無比,若是說上一件手鐲有著阮家的名頭和閣主的手藝,這一件,就是真正一國都難尋的寶貝。 想一想那魏戈都做了什么,阮家斬夜劍,玄家藏羽弓,哪一個不是威震天下的東西?聽說,當朝太后玄氏喜歡禮佛,這觀音像也吉利,不少顯貴之人心中的心思也活絡起來。 一時之間,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玉像已經被抬高到了五千兩。 五千兩之后,叫價漸漸慢了下來,不過仍舊在穩步增長著。 或許是因為上一件麒麟玉鐲太過火爆,又有著墨玦和墨灼二人死不罷休的爭奪,如果是往年的景寶閣拍賣會,如今的五千兩黃金已經算是天價。 “五千五百兩!” “六千兩!”林熙的目光緊緊地鎖著展臺,深吸一口氣,淡漠的喊道。 這,已經是她所做的極限了。 若再是加價的話,她就真的要向墨玦借錢了。 她這些年的軍餉不說,阮家曾留下來的后手讓她倒是不缺錢,但一下子拿出六千兩黃金,已經占極大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拿出來的再多的話,她如何向墨玦解釋。 “熙兒真有錢,你說說,你是貪墨了多少錢,嗯?”墨玦看著氣鼓鼓的林熙,忍不住開口問道。 雖然他心中知道林熙的錢是來自阮家,但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將軍,拿出這些錢除了是貪污的,也沒旁的理由了。 林熙:…… 她怎么聽著墨玦這話不是質問,反而像是逗小孩一樣? 她本想在景寶閣挑一件好東西給寧憐做成親之禮,現在看見這玉像,就再也不想看別的了。 寧家一家都為阮家而死,寧滸叔叔,寧憐的兄長……寧憐如今成親了,她很想送她最好的。 可是,墨玦在她身邊,她又該怎么叫價? 隨著林熙喊出的六千兩,眾人再一次聞聲看來,一陣唏噓,不少達官顯貴也紛紛探過頭來,心中暗自猜測著這天字號包間之中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手筆。 大概是一個個都有些害怕自己不經意間得罪什么人,眾人不再開口抬價,林熙面上終于松了一口氣,下一刻,就聽見對面地字號的雅間內再一次傳來清璇的喊聲:“一萬兩!” 林熙:…… 灼jiejie,您知道現在要買這個玉像的人不是您的墨玦哥哥,而是您的親親小息南嗎? “臣是沒錢了,那皇上您手頭……還寬裕嗎?”林熙無奈的捂臉嘆息,帶著幾分希翼的看著墨玦。 墨玦向對面的包間看去,眼底有些深沉,平淡的說道:“朕若是等玄奕成親的時候將玉像賜給她,也就證明今晚買手鐲的人是朕了?!?/br> “你若是到時候吧玉像送給寧憐,也就證明買下玉鐲的是你?!?/br> 墨玦說完,林熙也有些頭疼,她也沒想到今日的拍賣會會有這兩件她都想要的物件,更沒想到墨玦會跟在她身邊。 “可是,熙兒想要的東西,只會是熙兒的?!?/br> 林熙愣住,不知道墨玦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道低沉又尖細的聲音劃過:“兩萬兩!” 人群之中沉寂下來,忍不住抬頭望去,這一次,不是地字號包間的清璇,卻是林熙和墨玦的隔壁雅間。 一個預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現在林熙的面前。 竟然是內閣總管蘭敘年?! 黑壓壓的人群寂靜到一根針落地都可以清晰聽見,蘭敘年的身份,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他代表的是誰,更沒有人會不知道,他代表的是當今皇帝,也就是說,如今想要與天地兩個包間的人爭奪這玉像的人,是皇帝? 恐怕,蘭敘年一開口,沒有人會不長眼的和皇帝爭奪這玉像了吧。 林熙瞬間就明白了墨玦所做的安排,如此一來,墨玦買下玉像賜給寧憐,而天字號包間的神秘人買下麒麟手鐲,不會有人將二者聯系到一起。 “三萬兩?!睂γ嫜砰g之中清璇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林熙能明顯的聽從,她的聲音也有一絲顫抖。 人群再一次大驚,蘭敘年已經表明了自己代表皇上的身份,這地字號包間的人居然還敢報價,看來他們的身份也極為尊貴恐怖了。 也只有林熙不這么認為。 既然她能聽出清璇的聲音,就證明對面的包間內,墨灼也能在剛剛聽出墨玦的聲音,墨灼就是因為知道了墨玦的身份,才與他爭奪,而蘭敘年的到來墨灼仔細一想自然明白,兩者都是墨玦的安排,她不必怕。 墨灼如今做的,只是單純的坑哥而已,想必是墨玦搶了她想要的手鐲,把灼jiejie惹出脾氣了。 蘭敘年回過神來,同樣有些猶豫,卻在下一刻就接到了墨玦的指令,沉聲開口道:“五萬兩?!?/br> 一時之間,議論聲不絕于耳,許久之后,對面的清璇也沒有再開口提高價格,閣主一錘定音的將玉像賣給了蘭敘年,墨玦挑了挑眉,有些戲謔得意的看向林熙。 林熙口是心非道:“陛下,五萬兩黃金,買一樽玉像實在是有些……” “熙兒,覺得朕昏庸嗎?”墨玦盯著林熙,眨了眨水色淺薄的眼眸。 “皇上是明君?!绷治醪蝗タ此鶝鰷\藍的眼瞳。 “朕愿意變成昏君?!?/br> 說話的當口,觀音送子玉蓮的玉像已經被蘭敘年親自送來。 這樣近的距離掀開紅綢,只見那玉像越細膩精致,瑩瑩生輝,似乎蘊藏著一些佛理。林熙這才看見,這玉像周身都用一種奇特的手法浮雕著一些半透明的禪語,就像斬夜劍需要阮家人的血方能現行,這些禪語只有在燈光下細細觀察才能現。 蘭敘年十分rou痛的看著林熙,心想,這手鐲和玉像下來,都能買下幾座小城池了。 “你還愣在此處干嘛?”墨玦見蘭敘年站在一旁,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林熙,不爽的問道。 “臣……等著付錢?!卑胩?,蘭敘年結結巴巴的憋出一句話道。 “去查地字號包間的人是誰,需要朕教你如何做嗎?!蹦i淡漠的說道。 蘭敘年誠惶誠恐的退下,未到門口,林熙忍不住開口道:“您是真的聽不出來地字號的那個女聲是什么人嗎?!?/br> “什么人,朕怎么會聽,又怎么會記住別的女人的聲音?”墨玦淡淡的反問,頗為理直氣壯。 “您再想一想……月黑風高,玉露殿……”見墨玦仍然一臉迷茫的樣子,林熙掃了一眼同樣莫名的看著自己的蘭敘年,咬了咬牙,壓低聲音快速的在墨玦耳邊說道,“就是臣掏你襠的時候?!?/br>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墨玦的耳畔,讓他的眼眸深了深。 墨玦:…… “對面是那個墨灼手下的女人?等等,對面是墨灼是嗎?!?/br> 墨玦終于記起來,原來那聲音是當晚玉露殿內嗯嗯啊啊的那個女人,再一次聽到林熙提起“掏他襠”的是事情,他臉色一變,臉色有些黑。 林熙默默地后退半步,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無辜。 墨玦的牙根有些癢,他擺了擺手,示意蘭敘年不用去查了,若是對面是墨灼,那一切就解釋的通了,他妹,真有錢。 又過了一會兒,拍賣會就要散去,錢貨兩訖之后,景寶閣的營業照常。 “走吧,去吃點東西?!蹦i站起身,想到林熙還未吃飯,立即說道,這時,門口傳來通報的聲音。 “公子,江大師來了?!?/br> 墨玦冰冷的勾起唇角,與林熙對視一眼,眼中的沉寂讓林熙有些疑惑,他平靜的把桌子上的鸞鳳手鐲放到袖中:“江仲磬來干嘛,咱們還欠他錢嗎?” 江仲磬,就是閣主江大師的名字。 “不欠,臣已經將一部分銀錢給了景寶閣,另一部分回去跟國庫取,和景寶閣說好了啊?!?/br> “算了,讓他進來吧,正好,該他兌現承諾的時候了?!?/br> 話音剛落,閣主已經風風火火的闖進來,剛進門就沖到墨玦面前,直到他看見林熙手腕上已經佩戴著的麒麟手鐲,他面容一震,砰的一聲跪倒在在林熙的腳下。 “是江某對不起阮家!是江某對不起世人,對不起寒空的信任!”閣主大聲說道。 林熙一愣,猛地站起身來,眼神銳利似劍的射向閣主。 “你說什么?你為什么對不起阮家?” 閣主跪在地上,一個又一個的響頭磕的砰砰響,年過半百的人,完全沒有剛剛在展臺之上的儒雅從容,只有滿眼的悔恨和痛苦。 閣主好像聽不到林熙的質問,只是不停地給林熙磕頭,他的額頭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紫。 “你給我停下來,”林熙陰沉的低吼了一聲,揪住閣主的衣領,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告訴我,你為什么道歉,為什么對不起阮家!” “我錯了,都是我錯了,我輕信他人……阮家當年私自制作的龍袍,就是我做的??!” 聽到這句話,林熙的腦中轟的一聲,什么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