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步步推算,方向錯了!
“皇上還是不必想平南王了,別說平南王已經回漠南了,就算是他在墨都,也不可能救咱們的人……他那古怪的性子,除了例行救治太祖,不趁機給蘭越下毒都是萬幸?!?/br> 白朔跪到地上仰著頭眼著墨玦,悲痛的說道。 花無岸是華九章的關門弟子,卻也是醫術最高的徒弟,但因為身份的原因,除了太祖,從不給他人診治。 白朔視線通過墨玦,忽然看見了他身后平臺上躺著的軾南的手,竟然動了一下! 他首先懷疑是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睛,現軾南真的在動。 “皇上,皇上,軾南醒來了!”白朔驚喜萬分的說道。 墨玦回過身,與章太醫一同震驚的看去,只見一直在昏迷之中的軾南忽然緊蹙著眉,俊秀儒雅的面容有些疼痛的扭曲,眉宇之間泛著一絲詭異的黑氣。 “章太醫,你看一下軾南他到底如何!” “好好好,老夫看看,皇上您放心,軾南小兄弟是我們御醫所年輕一輩醫術最出眾的人,醫者自醫,他還是軾家這一代的傳承人,絕不會斷送軾家的衣缽的?!闭绿t絮絮叨叨的說著,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別人,還未將手探到軾南的脈搏,后者已經驟然睜開眼睛! 軾南的確是御醫世家的軾家人,但整個軾家,其實都是西極皇室早在百年前就在北墨安排的家族。 正如……聽琴軒。 “蘭越——!” 寂靜的室內,只聽見軾南一聲嘶吼,他目呲欲裂,從口中猛地噴出一口淤血,文雅的面容不復,額角布滿青筋,好像正經歷了什么極為痛苦的事情。 墨玦在聽到軾南這兩個字的瞬間,眼中的墨色吞天蝕日的席卷整個瞳孔,殺機傾瀉,周圍瞬間寒冷至結冰的地步,章太醫和白朔都被他四瀉的內力轟擊的面色蒼白,胸口悶痛不已。 “皇上,皇上!”白朔焦急的高聲喊道,生怕墨玦再一次入魔,平日都是陸佑在皇上身邊,他是知道皇上每次入魔都會痛不欲生,更會流血浮尸。 墨玦攥緊拳頭,仿佛沒有聽見白朔的呼喊,耳中只剩下“蘭越”二字。 蘭越,他是知道這個人的。 這個人,是先帝曾經最信任的年輕宦官,青春健美,功于心計,在淑德皇貴妃宮中當大太監,憑借先帝對皇貴妃的寵愛,成了當時北墨的第一宦臣。 后來,在淑德皇貴妃產下五皇子墨曄陽之后,先帝不知為何殺了近百名宮人,蘭越本來也在此列,但因為位高權重免了一死,多年后,蘭越得到了當今太后的賞識,又成了永壽宮內的得力宦官。 墨玦曾經卑微落魄,被各路人欺辱,看透這前朝后宮之中的碾壓殺伐,陰謀詭計,看透,卻不屑與之為伍,也并不在意后宮之中的權利更迭,只要他身邊的,用的是他自己的人就好。 所以他從未理會后宮之中的這些錯綜復雜的宦官,宮人網。 但這個蘭越,如今可是太后身邊最倚重的宦官! 太后…… 墨玦雙目濃黑到赤紅,卻冷冽的如同一座冰山,一座堆砌萬丈而即將化作烈焰的冰山。 軾南用盡力氣吼出“蘭越”二字,就已經再度昏迷過去,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氣息平穩,章太醫一刻不停的為他診治著,臉上的肅穆和沉寂終于消失,多了幾分喜悅。 軾南雖然不是御醫圣手華九章的弟子,但他傳承醫術世家,醫術從不含糊,對待人也謙和有禮,是在御醫所他看著長大的,更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后輩,如今遭遇這樣的禍事,殘存一命,章太醫的心中已經萬分慶幸。 “白朔,你現在立即去查三日前那晚,太后身邊的蘭越在何處?!蹦i平靜的吩咐道,“再吧蘭敘年叫回來,蘭越……是他的師父吧?!?/br> “是,屬下馬上去把蘭總管叫來……皇上是懷疑,蘭總管和蘭越有關?”白朔問道。 墨玦沒有回答。 不一會兒蘭敘年已經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跪倒在墨玦腳下:“臣不知皇上找臣如何?” “三天前夜里,玄若惜是如何進入朕的長棲殿的?”墨玦再一次問蘭敘年這個問題。 “是……太后身邊的太監帶了懿旨,應該是估計皇上您不在,想讓玄縣主在內等著您回來,臣看那懿旨不作假,您在除夕夜宴之上,似乎的確對玄縣主有所不同,臣就……將她放了進去?!?/br> “除夕夜宴?蘭敘年,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揣測朕的心思?”墨玦的聲音不含任何感情,平靜如一潭湖水,只是這無波的水面之下,隱藏著萬丈寒潭。 “臣罪該萬死!” “帶著懿旨來的太監,是太后身邊的誰?” “是師……是永壽宮的掌事太監,蘭越?!碧m敘年迅速回答道。 “當時,蘭越有什么異常嗎?當時的陸佑在何處?”墨玦又問。 “陸統領見您抱著林將軍入殿之后,就消失了,臣當他隱藏在暗處便沒有在意,蘭越送完懿旨和玄縣主,也就走了……啊,不對!臣想起來了!”蘭敘年一聲驚呼,雙目圓睜。 “皇上您進去有快一炷香的時候,蘭越又一次返回到長棲殿的門口,聽臣說您是抱著林將軍回來的之后,他忽然神情微變,不知為何想進去侍奉您,但您進殿前吩咐了任何人不能入殿,他被臣攔下去就離開了……此后直到臣和門口的其他侍衛被迷暈,他都沒在出現?!?/br> “蘭越想進去,卻沒有進去……若是他仍是想進去,又暗中返回長棲殿迷暈了你們,卻正好碰見了暗中值守的陸佑,蘭越想要滅口,兩人就打了起來,陸佑被蘭越一掌震碎心脈。 而此時,深夜未睡,翻閱醫術的軾南走出御醫所,在宮中遇見二人,他出手救了陸佑,但自己也被蘭越打傷,直到軾南返回御醫所將陸佑帶到密室救治,終于,等到天亮,力竭之前,軾南拉響了信號?!?/br> 墨玦低聲呢喃著,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聽得見,他的腦海中已經漸漸浮現出那一夜的一切。 那本御醫所翻開的醫書,那個陸佑身上的掌印和肩膀處的烏青……若是陸佑醒著就可以證明,墨玦口中推算出來的情景,竟然和當天晚上生的幾乎一樣。 “只是,疑問有兩點,第一點,陸佑為何不呼叫其他暗衛,第二點,蘭越又為何要進入長棲殿……” “蘭敘年——”墨玦還沒開口,蘭敘年已經震驚的呆若木雞,直到他在墨玦冰冷目光的注視之下漸漸回過神,眼中滿是悔恨的震驚。 “皇上,您是知道的,您對臣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臣絕不會背叛您的,求您相信臣!臣小的時候剛進宮的時候是因為和蘭越一起在淑德皇貴妃那里共事,才認他做了師父,但臣后來不就因為犯了錯被調到津風殿了嗎,也就和蘭越關系淡了,要說他的武功,臣只知道很高,卻不知有多高??墒撬粋€太監,武功又能高到那里去呢?!?/br> “屬下可以作證,蘭越的武功,是真的很高……” 一道撕裂般沙啞的聲音傳來,雖然很低,但清晰可聞。 兩人回頭,只見章太醫滿臉驚喜,而軾南已經支撐著身體,緩緩的坐了起來。 他臉色蒼白的沒有血色,但已經能夠坐起來,證明不會有大礙了。 “軾南小子終于醒過來了,可是累壞了我這把老骨頭……沒想到啊,我們御醫所竟然有一位皇上身邊的暗衛統領?!闭绿t捋著胡子,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和煦的笑著說道。 “醫者自然會自醫?!蹦i仍舊語氣淡淡的說道,只是淡薄的眼眸深沉,亦閃爍著深沉的喜悅。 “屬下……昏迷了多久?”軾南竭力的坐起來,語氣有幾分焦急。 “三天三夜,皇上也守了你和陸佑統領三天了?!闭绿t搖著頭嘆息。 “皇上的龍體,比屬下重要百倍……不好了,”軾南看向桌上的水杯,章太醫早已準備好,猛地喝了幾口水,軾南的嘴唇終于由干裂蒼白恢復了幾分血色,才頓了頓又道,“蘭越并不知道陸佑被我所救,若是我在御醫所消失了整整三天,他一定會察覺出的?!?/br> “既然軾統領你醒了,直接抓了蘭越不就好了?在皇宮之中殘殺御前侍衛,他……臣沒有想到,竟然真是蘭越所為?!碧m敘年仍是震驚惱怒的說道。 “三天前,陸佑和你,到底生了什么?”墨玦的眼神冷銳而淡漠,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軾南看了看旁邊平臺上躺著的陸佑,不忍的擰住眉頭,才低啞的開口:“屬下……也不知道陸佑生了什么?!?/br> “怎么可能,不是你救了陸統領嗎?” “三天前的夜里寅時,屬下夜有所思,還在研究著天牢內秦風的死因,忽然,御醫所跌跌撞撞的闖來了一個人……是陸統領,陸佑身負重傷,示意屬下有人追殺他,屬下才現,他被人封住了啞xue,情急之下,屬下來不及替他解開啞xue,他用最后的力氣用易容術易容成了我的樣子——” “所以,陸佑一路被追殺卻無法叫人,是被封了啞xue,而且他穿著你的衣服?!?/br> 墨玦眼神一震,他竟然忽視了如此明顯的問題,當日在密室找到陸佑和軾南的時候,軾南穿的并不是御醫所的衣服,而陸佑卻穿了一件太醫的衣服。 “正是,屬下在最后一刻終于解開了陸佑的啞xue,但……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話就昏死了過去,皇上,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屬下控制著陸佑假扮自己,而自己則躺在御醫所的床榻上假扮成傷員,這時候,蘭越來了?!?/br> “蘭越是奉了太后的旨意來取一些安神的藥物,陸佑的易容術天衣無縫,他并未覺假扮成屬下的陸佑,反而給屬下把了脈,現屬下沒有受傷,因此就走了…… 但,他在走的時候,在臣的脈搏之中注入了一種極其罕見的內力,若是一個人武功高強,并且短時間內不催動內力,這股內力一夜之后自然消失,若是他催動內力,則會痛不欲生?!?/br> “屬下必須要救陸佑,只能催動自己的內力,也因此,一夜之后昏了過去,昏迷前屬下拉響了信號?!?/br> 軾南伸出自己chìluǒ在外面的胳膊,脈搏處泛著淺淺的烏黑。 他硬生生的受住了蘭越當時的試探,就是因為他認出了這股內力的緣由,如果當時有所反應,一是證明他不是林熙,二是證明他內力不高,兩者都會給他和已經重傷瀕死的陸佑帶來滅頂之災。 “那陸佑統領到底是如何?為何老夫看不出來他有什么存活的跡象?”章太醫趕緊問道。 墨玦涼薄的眼眸仿佛浮動著破碎的雪花,冰冷的湛藍近乎透明,卻滿是駭人的殺意。 軾南一說,他已經明白了一切。 軾南的武功一般,內力更是很淺,他的能力是cao縱傀儡,也唯有如此,他才能cao縱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陸佑假扮自己。 “陸佑……其實,筋脈俱斷還有的救治,但蘭越他太狠了!”軾南俊雅的臉猙獰萬分,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道,“他抓的藥,散的藥味兒,不知為何和陸佑本來后背受的一掌相對應,他臨走前還不放心,拍了拍陸佑的肩膀,若是一個沒受傷的人不會有所反應,陸佑已經昏死,也正好就沒有反應,因此逃過一劫?!?/br> “是屬下的錯,屬下當時沒在意他抓了什么藥,我沒想到他多疑至此,哪怕證明了我們兩個都不是他要找的人,還用最短的時間配好了和他的掌法相沖的毒藥?!?/br> “咳咳咳……”軾南說著,激動的額頭暴起青筋,一時間劇烈的咳嗽起來。 “事已至此,不用自責,朕只需一個真相?!?/br> “陸佑昏迷前,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是什么?”墨玦低沉的問道。 軾南感激而悲痛的看著墨玦,一字一句的說道:“屬下絕不敢忘,但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他說:我們查的方向錯了,是蘭越他要殺我?!?/br> “我們查的方向錯了,是蘭越他要殺我?方向,錯了……” 墨玦重復了一遍,似乎沒有任何頭緒,又好像抓住了什么。 蘭越要殺他,是為了滅口,為什么滅口,是因為陸佑知道了什么,陸佑知道了他之前查的方向是錯的,可是,他之前在調查什么? 墨玦交給陸佑查的東西有太多,甚至一些無比隱秘的事情,上至阮家覆滅的真相,下至漠南的軍師莫念…… 到底是什么方向錯了?! 墨玦忽然一怔,他最后交給陸佑查的,是墨曄陽的問題。 墨曄陽和蘭越,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但當蘭越從前曾在淑德皇貴妃身邊共事的事情被他想起來之后,這兩個人,也算有了聯系。 “白朔回來了嗎?”墨玦揉著太陽xue,有些疲倦的說道。 “白統領讓臣來御醫所之后,自己就去查蘭越三天前的行蹤了?!碧m敘年說道。 “讓他回來吧,如果陸佑連蘭越一掌都接不住,那也不用白朔查蘭越了,他再被蘭越一掌拍死……只是,朕以前倒是不知道,宮中居然有這樣一個人?!?/br> 蘭敘年想了想,猶豫的說道:“……蘭越當年還有過一段輝煌,他雖然是太監,但和先帝關系甚密,因為長相英俊,還有人傳說他以色侍主呢。后來淑德皇貴妃宮中的舊人都被除掉了,就他還活著,因此更有人說是先帝……不忍心殺?!?/br> “以色侍主?” 墨玦眼眸一暗,想到先帝曾經的荒yin無度,心中幾乎肯定了蘭敘年的話。 淑德皇貴妃生下墨曄陽之后幾年去世了,先帝在自己唯一的真愛沒了之后,本性暴露,那可真是……荒yin,暴虐,多疑,集天下帝王惡習于一身。 若是多了個褻玩貌美年輕的太監,也沒什么問題,只不過蘭越權勢大的時候先帝還溺寵著皇貴妃,按照先帝對皇貴妃的寵愛程度,也不太可能如此yin亂。 所有的線索都已經被擺了出來,但卻缺少一根細長的線將這些線索串聯起來。 這根線,他沒有任何頭緒。 一切,都好像隨著陸佑的昏死而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