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吹吹不疼
“噗嗤——” 劍入皮rou,鮮血噴涌而出。 “不自量力?!?/br> 淡然的聲音不帶丁點波動,墨玦隨意的瞥過地面上沈良留下的血跡,瞳孔微微暗下去,眼底掠過一抹淡淡的厭惡。 他松開手掌,仿佛拂去一片塵埃。 那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指,已經被利刃割破,他卻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玄昌跪倒在地上,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前一刻還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嘶吼不甘的年輕男子,如今,已經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生死不明。 距離沈閑死去不足一月,他真的下去陪自己的弟弟了。 “你是何人!沈良只不過是個犯法的商人,罪不至死,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殺害無辜百姓,你這是行兇!”玄昌好像想到了什么,從地上顫巍巍的爬起來,指著墨玦大吼道。 墨玦并沒有理會玄昌的咆哮,他轉過頭走到林熙面前,俊逸似仙的面容在黑夜之中仿佛散著瑩瑩光芒,只是,這樣一個清冷不似凡間能夠存在的人,臉上卻泄露出一絲莫名的神情。 委屈,厭棄。 潔白寬大的衣袖之中,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舉到林熙面前,好像要讓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骨節分明的手指,精致又好看。 然而,那食指與中指的部分,因為剛剛夾住沈良的劍刃,竟已經被割破到皮rou分離,鮮血淋漓,正一滴滴的落著猩紅的血液。 林熙一驚,沈良那一劍是用盡力氣,自己根本躲不開,但她已經用劍鞘擋住,也能減緩他的力道,不會受什么重傷。 但是,千鈞一的時候,被墨玦用兩只手指硬生生接住了那狠絕的劍氣,就完全不一樣了。墨玦的兩根手指沒有當場斷掉,已經是萬幸。 “疼?!?/br> 墨玦微微蹙起眉,輕輕地說道。 雪白的衣袍下擺亦被濺上猩紅的血液,在此刻,越是潔白,就越是刺眼。 林熙的眼眸微微一縮,心中忽然有些酸。 墨玦的表情,好像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一只幼獸,憤怒的咬了別人一口之后,就一定要委委屈屈的跑回到家人身邊告狀。 林熙忽然想起白朔告訴過自己的話。 “你見過鮮血濺到滿臉,仍舊風輕云淡之人嗎?” 如今,她見到了,但沒有因此而恐懼和厭惡,反而,他有些委屈的眼神刺入她的心臟,讓她原本冷漠的心輕易的軟下去一塊。 這樣的墨玦,讓她不由自主的心疼,讓她想知道,到底是怎樣慘烈悲絕的過去,才會將一個人磨煉的如謫仙般尊貴清寒,又好像感受不到世間的情感。 林熙沒有做什么猶豫,輕輕地握住墨玦的手,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衣袖,用牙齒叼住后用力一扯,撕出一塊干凈的布料,想要為墨玦做個簡單的包扎。 “不要,臟——” 墨玦用完好的左手奪過林熙剛撕下來的布條,胡亂的塞到袖中,身體微微一側,躲過了林熙的觸碰。 林熙:“……您還嫌臟?” 墨玦抿了抿唇,身體又靠近林熙一步,好像是在證明自己并沒有嫌棄她。 他也不說話,仍舊一副委屈又高冷的表情,再次把手往林熙臉前遞了遞。 他不是嫌棄林熙臟,是他自己碰倒了那污穢的劍柄……臟。 林熙無奈,無法想象,墨玦平日里一副清冷睿智的樣子,現在卻像個有些脆弱幼稚的孩子。 只是,他到底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林熙稍微低頭,輕輕地對著他受傷的手指吹了吹,聲音比平時溫和許多: “吹一口仙氣,這下不疼了?!?/br> “嗯?!?/br> 他溫順的應了一聲,那雙水墨描繪的眼眸掠過溫潤輕緩的藍色光芒,仿佛潺潺流動的清泉。 一旁,玄昌看到這兩人居然不理他,還在喋喋不休的吼叫。 “林熙,你知不知道,沈良可是太后的親侄兒,他的母親鄭國夫人可是老夫的meimei,當今太后的meimei!你和這個人狼狽為jian,老夫就是被押回了墨都,也不會放過你!” 墨玦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逝,仍舊對著林熙伸著手——求吹吹。 “押回墨都,你就完啦?!币坏垒p柔纏綿的聲音響起,隨即,原本的玄羽衛wàiwéi,再一次出現了數不清的士兵,只是這一次出現的士兵,穿的是淮州官兵的衣服。 “皇上,小女子怕您受傷,特地叫了他們淮州的官兵,讓他們自己清理門戶,您……不會怪罪小女子吧?!?/br> 墨灼一身風塵打扮,面覆薄紗,自秦風身后走出來,聲音冰冷而恭敬的問道。 哼,林熙明明是叫她帶著玄羽衛來幫忙,墨玦仗著自己是皇帝頂替她來救場,嘖嘖嘖,自己的皇兄,還真是打了一盤好算盤。 墨灼掃了一眼墨玦受傷的右手,嘆息一聲,恐怕林小將軍心中見墨玦如此,會有一絲觸動吧,好人都讓他做了,她可不想給自己這狐貍一樣的皇兄做嫁衣。 墨玦眸色一暗,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手,負手而立,神情冷淡的看向墨灼。 不怪罪個鬼! 墨玦默默地在心中將墨灼從關系尚好的meimei,劃到不識抬舉的女人一類。 打擾大舅哥給他吹手手的人! 墨玦看向還在叫囂的玄昌,冷冷的開口: “沈良御前行刺,已經被朕親手除掉,巡鹽御史玄昌欺君罔上,治大不敬之罪,念在他是太后庶兄的份上,押回墨都,問斬?!?/br> “皇上,你竟然是皇——” 沒等玄昌再一次大喊大叫,林熙已經上前一步,五指空握成拳,用力一捏,一擊將他的下顎錯位。 這個人再叫喚下去,這里的玄羽衛和整個淮州都該知道墨玦來淮州了。 玄昌疼的幾乎昏死過去,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雙眼圓睜,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哼唧著。 林熙搖了搖頭,眼中沒有任何憐憫,微微低頭,在玄昌的耳邊輕聲說道: “玄大人,柳家六公子柳如風,就是我。你和沈良,自一開始就只有一條死路,你明白了嗎?” 玄昌聽到這句話,目呲欲裂,卻不出任何聲音,終于頭一歪,已經疼暈了過去。 “臣,叩見皇上!”秦風面露激動的上前,對著墨玦跪下行禮道,“臣護駕來遲,實在是罪該萬死,求陛下懲罰?!?/br> “罪該萬死,就別死在朕面前?!蹦i淡淡地說道。 秦風:“……???” “秦都護,你再跪下去,外面這些淮州士兵都該知道他是皇上了,皇上是微服私訪來的?!绷治跽f道。 “是臣考慮不周!”秦風慌忙的站起來,將鍋拋給墨灼,“還是聽琴軒的柳姑娘告訴的在下,今夜沈氏鹽莊林將軍您要抓人,讓臣帶人來幫忙,不想臣來遲一步,您已經自己解決了?!?/br> “將玄昌帶回去吧,先關到牢里,仔細的看著,別讓他畏罪自盡了?!绷治鯚o奈的吩咐,目光看向墨玦,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朕已經委派了新的巡鹽御史,過兩天就來了,至于交接事宜,明日在說,你可以罪該萬死的走了?!蹦i面無表情的說道,看向墨灼的眼神越清寒。 墨灼對著秦風使了個眼色,后者趕緊識趣的帶著人離開。 玄羽衛的人亦分散離開,火把消失,只剩余他們三人,在冬夜的了冷風中…… 瑟瑟抖。 “小白,他們再敢打你,你就還手回去!憑什么他們要這樣欺負你?!?/br> “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給你,這個很好吃的,好像是叫玫瑰酥?!?/br> 墨玦凝視著林熙淡漠俊美的面容,眼神晦暗莫測。 那個溫軟的懷抱,那抹溫熱氣息,女孩笑意淺淺,溢于眼底的對羸弱蒼白的男孩說: “吹吹,就不疼了?!?/br> 他冰藍色的眼底一陣恍惚,唯有左手縮在衣袖之中,緊緊地握著林熙剛剛從自己衣服上撕碎的布條。 ——他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