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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找到了孩子她爹 第28節

    因這個“椅背”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闔眼靜了片刻,耳畔響起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莫逞強,歲歲還在等你……”

    他輕飄飄的一句,卻重重擊在穆兮窈心口,酸澀涌上鼻尖,終是令她淚如雨下。

    她對不起歲歲!

    她分明說好要保護歲歲的,可這回卻是將她拋下了,她不是個稱職的娘!

    其實她大可以狠狠心不管不顧,畢竟只消多等兩月,待范大夫研制出藥方,疫疾自能得控。

    可她實在做不到,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她也知自己天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可若那藥方能盡快研制出來,早一刻,指不定便會少一人死于疫疾。

    尤是軍中那些士卒,他們日日都盼著回家團圓,在爹娘面前盡孝,與妻兒共享天倫,斷不該就這般沒了性命,再不得踏上思念的故土。

    穆兮窈淌著淚,神思卻逐漸清明起來。

    念……

    她雙眸微張。

    念草!

    第27章 掙扎

    沒錯, 便是念草!

    穆兮窈周身的疲憊霎時間一掃而空,她自林鐸懷中而起, 雙眸發亮,草草福身道了句“侯爺,奴婢告退”,便快步往醫帳的方向而去。

    林鐸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劍眉緊蹙,須臾,低嘆了口氣。

    罷了, 這般犟的脾氣, 就是將她困著,她定也會逃出來。他早該知道,這個小寡婦,分明生得柔弱, 卻不是金貴難養的嬌花,反若山中蒲草般堅韌, 到底無法為他左右。

    穆兮窈回到帳中的頭一件事,就是在碩大的藥柜前找尋,尋了好一會兒, 終于在角落里瞥見了“念草”二字。

    她迫不及待地抽開,抽屜卻是很輕, 里頭不過薄薄幾株曬干的念草而已。

    她捧起其中一株, 迫不及待地尋到了范大夫,只道她方才翻閱醫書,偶爾見得有藥方在其中添加了這味草藥, 便來問問是否可用。

    范大夫瞥了一眼,雙眸微亮, “這念草確有去肺火之效,可……”

    他倏然遲疑起來,“念草雖好,卻是一味猛藥,若是把握不好用量,只怕……反是催了命!”

    穆兮窈稍驚,她沒想到,雖是尋到了草藥,可還有這般顧慮,怪不得在那夢中,直至三月,治療疫疾的方子才被徹底完善,其中定然試驗替換了不少藥材,經歷了無數曲折。

    見范大夫尚在猶豫是否要用此藥,穆兮窈折首看向躺在角落里那個奄奄一息的身影,掐了掐掌心,定定道:“小六兄弟已快撐不下去了,雖說不該言喪氣話,但大抵也就在這幾日,既得如此,不若范大夫便憑直覺定個用量,姑且試一試!”

    她格外堅毅的眸光令范大夫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他沒想到這么個瘦弱的婦人竟會有如此魄力。

    但她說的頗有道理,如今疫疾四下蔓延,情勢已是再糟糕不過,與其畏手畏腳,還不若放手一搏,指不定還能博出一線生機。

    那錢小六是最先被發現染疾的,他能撐到現在,對范大夫來說多少有些不可思議,可即便再能撐,也終究到了彌留之際,已然陷入了昏迷。

    以他這般境況,不吃藥是死,可服了那藥興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范大夫沉思片刻,看向穆兮窈,“其余藥材不變,添念草八分,三碗煎一碗?!?/br>
    穆兮窈聞言忙頷首,在醫帳幫了幾日的忙,她已然學會如何抓藥煎煮,當即便回了范大夫的帳子,半個時辰后,將煎好的藥遞至小六跟前。

    不過短短十余日,小六已然病得骨瘦如柴,他雙眸緊閉,若非還有微弱的呼吸,真像極了一具尸首。

    穆兮窈跪在地上,艱難地將小六抬起來一些,在他腦后墊上被褥,將湯藥用湯匙喂給他喝,然此時的小六哪兒還會吞咽,藥汁進不去,便只能徒然地沿著他嘴角從脖頸向下濕了衣襟。

    穆兮窈見此幾乎快急出淚來,只得哽咽道:“小六兄弟,你喝下去,喝下去便能好了,待將來回了京城,就能與你爹娘親人,與你小妹團聚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細柔的聲兒飄進小六的耳中,讓他聽了去,須臾,小六緊閉的雙唇微顫,竟真的開了一條縫,穆兮窈喜極,忙趁機將湯藥送入他的口中。

    雖得最后還是浪費了大半,可好歹這湯藥還是教小六喝下去了些。

    如今能坐的便是等,不,應當說是賭,賭這老天爺仁慈,能就此放了小六一馬,給那些尚被疫疾折磨的百姓們一條活路!

    在幾個營帳間忙活罷,穆兮窈復又煎了湯藥,給小六喂了一回,也顧不得臟不臟的,席地靠坐在小六的床榻旁。

    不論最后的結果如何,她都想最快知曉。

    穆兮窈實在疲累極了,沉重的眼皮一闔,就再也睜不開了,她沉沉而眠,不知睡了多久,就覺手臂被什么砸了一下,不禁吃痛地蹙了蹙眉,艱難地掀起眼簾。

    她看向那從床沿上掉落的空瓷碗,疑惑地顰眉,再往上瞧,入目是小六蒼白卻對著她歉疚而笑的面容,她怔在那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聽見小六一聲低咳,“瑤娘,可是我……吵醒你了……”

    這若沙礫般喑啞的嗓音陡然令穆兮窈清醒過來,她紅了眼眶,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帳去,逢人就問范大夫。

    天還未大亮,她這般動靜很快吸引來了在別的帳中看診的范大夫,見得穆兮窈這般,他未及多問,便疾步往小六所在的帳內而去。

    穆兮窈提著一顆心,站在帳門外,眼也不眨地盯著替小六把脈的范大夫。

    方才太過激動,此刻稍稍冷靜了些,她不免有些害怕,害怕小六同先頭那年輕士卒一樣,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直到她看著范大夫縮回手,折首向她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抿唇而笑,霎那間,似乎整個天地都敞亮起來。

    東面,熹微晨光逐漸吞沒了沉沉的夜色,照撒在那成片的營帳之上,不消一盞茶的工夫,范大夫擬好的書信便已送至林鐸帳中。

    本該是值得慶賀的喜事,然此時的林鐸和魏子紳卻是相對而坐,喜憂參半。

    雖是有了藥方,可而今最大的問題便是如何獲得這念草。

    據范大夫所言,因極難控制用量,念草本就不常被入藥,再加上念草生性喜寒,常長于高山之上,因而在掖州這般濕熱之地,念草并不多見,城中那些藥鋪也很少會備有此藥。

    如今軍營里的念草已然盡數用盡,可若想治療疫疾,念草又是不可或缺的藥材,只得另想辦法盡快搜集才是。

    魏子紳道:“依我之間,而今有兩個法子,其一便是命人快馬加鞭,去北面各家藥鋪搜羅念草……”

    “其法不可?!绷骤I淡淡打斷他,“除掖州外,北面的幾個州府亦是疫疾肆虐,若掖州收了藥,便等于斷了那些州府病患的生路?!?/br>
    掖州戍邊的士卒固然重要,可大晟百姓的性命,又怎有貴賤之分!

    魏子紳笑了笑,他知他兄長大抵不會同意這個法子,畢竟就算選擇繞過那些疫疾嚴重的州府去搜羅藥材,也是浪費時間,便又道:“那只剩第二個法子?!?/br>
    他取過一旁的羊皮卷展開,旋即對著離掖州城外幾里的一處山脈道:“依范大夫所言,此山山腰及山頂附近便長有念草,自那處采藥,按理往返大抵一日足矣,只是,那廂的情況,兄長應當很清楚……”

    林鐸凝視著面前的輿圖,他的確很清楚,這山脈位置極為特殊,蕭國與大晟便以比山為界,山之西為蕭國,之東為大晟,山腳下有蕭國軍隊常年駐扎,若去此山采藥,只怕是兇險萬分。

    “非足夠的膽量只怕難以進山,這去采藥的人選兄長或是得好生思量一番?!?/br>
    確是如此!

    林鐸用指節輕扣案面,低眸思索之際,帳簾驟然一聲被拂開,伴隨著一句洪亮的“我去”。

    聽著這熟悉的聲兒,魏子紳和林鐸齊齊看去,便見一高大的身影驟然出現營帳門口,風塵仆仆。

    是林錚回來了!

    他其實也不知兄長和表兄在具體討論些什么,只進來時隱約聽得什么“進山”“采藥”幾字,估摸著大抵和疫疾有關,便想也不想毛遂自薦。

    “你怎的,這么快便回來了?”魏子紳稍顯詫異。

    “嗐,我入了京稟了陛下,眼下京城可謂亂成了一片,尤其是戶部那些人,平日里有貴妃和五皇子做倚仗,興風作浪,作威作福,為禍百姓,如今個個跟個鵪鶉似的,生怕大禍臨頭,著實解氣!”林錚兀自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繼續道,“這人證物證都已帶到,想來也沒我什么事了,我在京城待了五六日,實在有些閑不住,心下總惦念著掖州這廂,便連夜趕路快馬加鞭回來了?!?/br>
    他緩了口氣,這才想起正事,“方才聽表兄提起什么采藥,可是為了治療疫疾?我這一路南下,盡是染上疫疾的百姓,我也沒敢入城,縱馬一直往掖州趕,就聽說掖州的境況同樣堪憂,若是要進山采藥,定是得派我去,兄長也知曉,我頗有經驗!”

    林鐸看著林錚炯炯的雙眸,沉思片刻。

    他這個胞弟他很了解,生性好玩,先頭他不在京城時,他便常與那些世家公子相約著去京郊山中打獵。剛來掖州的那段日子,這小子閑不住,曾偷溜去了附近山中,還因此觸犯軍規,吃了重罰。

    林鐸與魏子紳對視一眼,見魏子紳頷首,與他想的一樣,就指了指輿圖上的山脈,開口道:“好,你即刻進山去,務必盡快趕回來!”

    他拿起桌案上的一張畫遞去,“這便是念草,若是認不清,就通通采回來,范大夫自會分辨?!?/br>
    言至此,林鐸頓了頓,又低聲添了一句,“多加謹慎提防,萬事小心!”

    “我明白了,兄長放心,阿錚定不會辜負兄長所托,盡早趕回來!”

    林錚接過那畫,鄭重收入懷中,快步出了營帳。

    他命人去尋了個大的藥簍背在背上,正欲上馬,便見魏子紳前來相送,又對他囑咐了幾句。

    林錚頷首記下,倏然想起什么,脫口道:“對了表兄,你托我……”

    話至一半,他又止了聲兒,搖頭道:“罷了,待我回來再說!”

    這般要緊時候,哪還有閑情說那些,待采藥回來,控制住了疫疾,再同表兄好好說道也不遲。

    他輕頰馬腹,不再耽擱,隨著一聲“駕”疾馳而出。

    然方才出了軍營,就聽得后頭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林錚勒馬回首,就見得一人一馬朝他而來,馬上人在他身后停下。

    “二公子,屬下隨您一道去!”

    那廂,補全了藥方,穆兮窈心下欣喜,如今只待念草被送來,那些染疾的便能得救。

    見小六精神好了許多,穆兮窈便想著給他送去些稀粥,他已幾日不曾進食,到底是得吃些什么補充體力才是,如此也能好得更快些。

    灶房那廂,每日都會有人送來吃食,今日來送的是趙嬸。

    她將裝著菜粥的木桶遠遠擱在外頭,然后退開去,便會有圍守的士卒上前將木桶端進圍欄內。

    今日,穆兮窈特意等在這廂,就是想見一見趙嬸,問問歲歲的消息,她已十余日不曾見過歲歲了。

    兩人遙遙相望著,趙嬸似也看出穆兮窈有話要說,并未立刻離開,只看著穆兮窈憔悴的面色,提聲關切道:“瑤娘,你可還好?”

    穆兮窈其實有些昏昏沉沉,頭疼得厲害,但她還是扯了扯唇角,問道:“無妨,我好得緊,嬸子,歲歲呢,歲歲可好?”

    “好著呢,你盡管放心?!壁w嬸道,“你留下的那一日,侯爺就派人將歲歲送去了二公子的營帳,我每日都去給她送飯,但只是放在門口,也不與她接觸,要說這軍營中最安全的,便是歲歲了?!?/br>
    穆兮窈聞言放下心來,安南侯果然守諾,說到做到。

    再撐幾日,只消幾日便好,待念草被送來,待疫疾平息些,她就能見著她的歲歲了。

    穆兮窈上前,欲去提那裝著菜粥的木桶,然才行了幾步,她卻驟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身子不可控地往下墜。

    “瑤娘,瑤娘!”

    失去意識倒地的一刻,她似乎還能聽見趙嬸急切的呼喚。

    穆兮窈到底還是染了疫疾。

    且本就身體孱弱又疲累多日的她病來如山倒,病情發展的速度比醫帳中的其他人更快。

    昏迷不過半日,穆兮窈便周身發燙酸痛,燒得迷迷糊糊,只能躺在床榻上難以動彈。

    先頭照顧那些染疾的士卒時,穆兮窈只覺他們痛苦,等到她親自體會時,才曉得這被疾病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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