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食光 第27節
秦淮河自六朝起便是金陵有名的游冶勝地,到了國朝更加繁盛,每逢春秋兩季, 夾岸樓閣人群涌動,中流蕭鼓日夜不絕。等到夜深的時候,兩邊河房內住家點起了燈火,與河里的月色水光融成一片,再加上游船中細細的吹唱聲,真是凄清委婉、動人魂魄。 眾人在艙中坐定,葉蕪先笑問韓沐:“怎么想起上午逛秦淮河了,晚上豈不更熱鬧?” 韓沐搖頭道:“便是要避開這些熱鬧,晚上游秦淮的多是尋花問柳之人,我們白天逛,既清凈,又能看清沿途的景致,豈不更好?” 顧希言且不管葉蕪和韓沐的口頭官司,低頭看向這一泓碧水和兩岸的桃花,隨口吟道:“水送橫波山斂翠,一如桃葉渡江時,沒想到早上的桃葉渡和夜里截然不同,竟是如此幽靜?!闭f完便看向沈瓊英。 沈瓊英卻知道顧希言一定是想起當年自己纏著他游秦淮河的尷尬事。 秦淮河一到夜里,便成了男人們的艷游之地,良家婦女晚間絕少去游河。沈瓊英卻久羨慕十里秦淮夜間的風景,趁父母出門探親機會,硬是纏著顧希言帶她去逛。 受不了沈瓊英的一味糾纏,顧希言只好包了一艘漆板船,帶著沈瓊英、沈均益姐弟倆夜游秦淮。他們同樣是在桃葉渡上船的,渡口到處皆是熙熙攘攘的游人,他們見到顧希言竟然帶著女眷游河,都覺得相當詫異。 這還不算最尷尬的,等他們逛了一會兒月上中天,兩邊河房里住家的女郎一起卷了湘簾,穿了新紗衣服,頭上簪上各式鮮花來招攬客人,房河里龍涎香的氣味散出,熏得人頭腦發暈,還有那十六樓官妓,也個個新妝昡服出來迎客。 沈瓊英、沈均益年紀輕,那里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既興奮又好奇,沈瓊英還拉著顧希言的手問:“顧哥哥,這些jiejie好漂亮呀,她們是做什么的?” 顧希言簡直沒法回答,又過了一會兒,借口頭疼,早早便帶他們回家了。 果然年少無知都要付出代價的,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面對顧希言意味深長的笑容,沈瓊英不知不覺紅了臉,忙轉移話題對韓沐道:“我看船上各樣食材都準備齊全了,韓治中是想讓我下廚做午餐嗎?” 韓沐起身連連拱手道:“雖有此意,只是不敢冒昧相求,不知沈掌柜肯不肯賞臉?” 葉蕪見韓沐一臉鄭重像是邀請名角一般,忍不住笑道:“我看韓治中是蓄謀已久吧。好了好了,就別假客氣了,沈meimei主廚。我給她打下手好了?!?/br> 韓沐隨即亦向葉蕪拱手:“有勞有勞?!?/br> 沈瓊英、葉蕪二人來到走艙后部一看,發現除了風爐外,做飯用的鍋鏟碗碟調料一應俱全。 仔細清點食材也十分豐富,有銀魚、干貝、活蝦,香干、金華火腿、五花rou、雞rou、雞蛋,蔞蒿與莼菜正當季,也被韓沐帶上船來,另外還有一大壇紹興酒。 葉蕪笑道:“韓治中還真是有心,這些食材正好夠我們做一桌船菜了。蔞蒿炒香干,銀魚炒飯,倒也是春天的珍味?!?/br> 沈瓊英笑道:“正是,再做一道紅煨rou,一道腐乳熗白蝦,一道桂花干貝,配上一碗莼菜湯,四個人吃也就盡夠了?!?/br> 說話間,沈瓊英已經開始做比較費功夫的紅煨rou。將五花rou洗凈切成塊,稍微炒制片刻待rou斷生,放入砂鍋內,倒入紹興酒,加少許蔥姜鹽小火慢煨。 一旁的葉蕪好奇問道:“沈meimei做紅煨rou不用加水嗎?” 沈瓊英解釋道:“做紅煨rou要杜絕水氣,rou質才會香醇,而且中間一定要少掀鍋蓋,否則油香揮發,味道也會大打折扣?!?/br> “那么,這紅煨rou究竟多長時間才能做好呢?”葉蕪隨口問道。 “大概三炷香的時間吧?!鄙颦傆⑿Φ溃骸霸缙疱乺ou色會發黃,晚起鍋rou色會發紫,瘦rou吃起來也會很硬,唯有不早不晚恰到好處,煮出的rou才能色如琥珀,軟爛適口?!?/br> 在等待豬rou煨熟的時間里,沈瓊英著手準備下一道菜——桂花干貝。干貝洗凈后加入清水上籠屜蒸半個多時辰,取出壓碎后,再將雞胸rou剁成泥,兌入蒸干貝剩下的鮮湯,打入雞蛋、加入干貝碎末攪拌均勻,最后再放少許鹽。 糊料準備就緒后,沈瓊英起鍋燒熱,倒入適量素油,待油溫七八成熱時,將糊料倒入,用鍋鏟不斷翻炒,待雞蛋凝結成碎塊時,撒入少許香蔥,便可盛出裝盤了。 剩下這幾樣菜就相對簡單了,將洗凈的活蝦浸在紹興酒中,待蝦子微醉,立即取出放到由腐乳汁、香醋、姜末、蔥花組成的料汁中,稍微攪拌后悶一會,一道應季的腐乳熗活蝦便做好了。 新采摘下來的蔞蒿還帶著水氣,洗凈后切斷,下油鍋與香干一起素炒,便是金陵人春季餐桌常見的蔞蒿炒香干了。 銀魚是太湖“三白”中的珍品,新鮮的銀魚通體潔白,形如玉簪,在水光中閃爍著銀子般的光澤。沈瓊英將雞蛋打散,銀魚處理干凈后混在一起,起鍋燒熱加少許素油,隨即將混有銀魚蛋液倒入,待蛋液還未成型時,下白米飯和蔥花快速翻炒,直到金黃的蛋液包裹了每一粒米,散發出濃郁的香味,銀魚炒飯便做好了。 萬事俱備,只差最后的莼菜湯了。沈瓊英將金華火腿蒸軟后切成細絲,再取一個雞蛋去黃只保留蛋清。起鍋加入清水煮沸后,先將莼菜放入焯一下撈出倒入湯碗中,再將火腿絲倒入沸水內稍煮,加入蛋清,勾一點芡,淋一點香油,放入少許鹽調味,最后倒入盛有莼菜的湯碗中即可。 當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船菜擺在前艙的食案上時,很快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韓沐望向琳瑯滿目的菜肴,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先吃那一道。顧希言卻毫不猶豫地夾了一塊紅煨rou,色如琥珀,晶瑩透亮,還散發出濃郁的rou香與酒香,看上去味道絕對錯不了。 都說是緊火粥、慢火rou,這道紅煨rou果然沒讓他失望。因為火候把握精準,入口軟爛酥香,肥的部分吃起來完全不油膩、幾乎入口即化,而瘦的部分一點也不柴,反而特別油潤香甜。這道菜讓豬rou的香醇發揮到了極致,是沈瓊英逢年過節的保留菜色,自小沈瓊英做紅煨rou,顧希言都能多吃一碗飯。 韓沐思前想后,決定先嘗試腐乳熗活蝦,掀開碗蓋,鮮蝦個個晶瑩剔透,紹興酒的香氣直往鼻子里鉆。取一只活蝦放入口中咀嚼,第一反應就是太鮮了,蝦rou脆嫩清甜,似乎還帶著江水的靈氣,再細細品來,清新爽口的酒香漸漸蛻變成一種混合著甜、酸、咸的鮮香,連蝦殼都變得很軟,每一口都是無上的享受。 韓沐不由感慨道:“這道熗蝦真是鮮啊,和油爆蝦相比,我倒是更中意這種清爽的做法?!?/br> 沈瓊英笑道:“新鮮的食材最適合用活熗、白煮、清蒸的方式來烹飪,只需加少許蔥姜鹽來調味就很好吃了。如果加大量調料油烹,反而會喧賓奪主?!?/br> 這一廂沈瓊英和韓沐探討美食說的正熱鬧,葉蕪卻把目光投向了那道桂花干貝。這道菜賣相極好,金黃的雞蛋上點綴著點點碧綠的蔥花,形狀真的與桂花相仿。夾起一塊細細品嘗,有雞rou的嫩滑,有雞蛋的鮮香,咀嚼起來層次特別豐富,到了最后,干貝的濃香與醇美縈繞在舌尖久久不散,是一道令人回味無窮的美味。 當此之時,春柳碧色,春水碧波,船在河中航行,這浩蕩的春景亦隨之映入眼簾,岸邊有幾株桃花開得正好,一陣微風拂過,有幾片花瓣隨之飄落在盛放桂花干貝的碟子里。淡黃的菜肴配上粉嫩的桃花,越發賞心悅目。 葉蕪不由感慨道:“春天還是要多出門逛逛啊,沒想到秦淮河一帶白天的景致也這么好,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四美具,二難并,今天的運氣好,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我們算是占全了。至于嘉賓和賢主嘛,韓治中這東道策劃得好,我們也勉強能算是嘉賓吧?!?/br> 葉蕪話音剛落,大家都笑了。 面對這樣的美景,沈瓊英的食欲似乎格外好,用過各樣河鮮后,她把目光投向了那道蔞蒿炒香干。 第46章 船菜( 蘆蒿炒香干 銀魚蛋…… 蘆蒿炒香干是金陵的特色菜, 沈瓊英這道菜做的很精細,蘆蒿稍老的根莖一概不要,只留頂端一段清爽脆嫩的桿尖兒與香干同炒。蘆蒿顏色嫩綠,配上棕色的豆干, 潔白瑩潤的瓷盤, 看上去非常養眼, 仔細聞一聞, 是春天野外清新的氣息。 將蘆蒿桿與香干一起送入口中, 蘆蒿清脆爽口、芬芳怡人, 而豆干鮮香韌糯、回味無窮, 兩者混在一起形成了極為鮮香爽脆的滋味, 實在令人著迷。這道菜讓人如臨其境般感受到了江南的春天,如茵的嫩草、新漲的春水,和煦的春風, 到處都是一片春意盎然。飽飫肥甘后嘗一口清新的蘆蒿炒香干, 當真爽口又解膩。 菜吃的差不多了,沈瓊英覺得肚子還有些空,便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銀魚炒飯。米粒金黃油潤, 配上碧綠的蔥花, 晶瑩潔白的銀魚, 看上去就很誘人。 舀一勺飯送入口中,濃郁的蛋香、蔥香當即占領了口腔,細細品來,除了蛋炒飯的油香之外,還有銀魚極致的鮮。因為船上條件所限,沈瓊英沒有用隔夜飯來炒,所以口感并不干爽, 甚至還帶著微微水氣,與常見的蛋炒飯大異其趣。但也正因為如此,炒飯格外入味,里面的銀魚吃起來也格外嫩滑,鮮香適口,這也算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其他人也很中意這道銀魚炒飯,不知不覺間,中間的飯盆已經快空了。葉蕪碗里的銀魚似乎格外多,她不禁笑道:“我今天可真是好運氣,一連吃了好多條銀魚呢?!?/br> 一旁的韓沐笑了:“這是好兆頭,說明葉掌柜最近否極泰來、注定要生意興隆的?!?/br> 顧希言用餐的速度很快,別人還在享用主食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喝湯了。春天的莼菜清香無比,入口滑滑的,還有些黏,咀嚼之間特別有趣?;鹜冉z鮮美香醇,與莼菜相比,口感一清爽、一厚重,兩者堪稱絕配。 眾人把菜飯一掃而空,湯也喝得一點也不剩,才算真正結束了這一餐。韓沐不由感慨道:“沈掌柜不但手藝好,而且食材分量也掌握得剛剛好,一點也不浪費。今天這一桌船菜吃的盡興,盛宴將散,我竟有些不舍呢?!?/br> 明知韓沐這樣說有拍馬屁之嫌,沈瓊英卻還是很受用,笑道:“醉仙樓春季推出了一系列新菜,時令河鮮和菜蔬實在不少,韓治中若覺得意猶未盡,便來醉仙樓品嘗吧。橫豎你是老主顧了,價格肯定有優惠的?!?/br> 菜足飯飽之后,眾人收拾了食案,葉蕪親手沏了剛下來的天池茶,大家一起飲茗清談。 葉蕪稍稍談了會兒明月茶坊日后的規劃,便給旁邊的韓沐使了個眼色,韓沐隨即一拍腦袋道:“哎呀你看我這記性,那副《晝錦堂》圖我今日帶來了,就在后艙放著,這可是董其昌的真跡,葉掌柜要不要移步后艙去看看?” 葉蕪忙道:“若是真跡,那實在難得,我這就跟你去?!?/br> 沈瓊英還來不及說話,韓沐與葉蕪便一溜煙出去了,偌大的前艙便只剩下沈瓊英與顧希言兩個人,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 顧希言一向話少,此時垂首慢條斯理地品茶,倒也怡然自得。只是沈瓊英很久沒有和顧希言同處一室了,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后艙內,韓沐有些擔心地問葉蕪:“葉掌柜,你這個法子靠譜嗎?讓他二人獨處一室,真的會有進展嗎?” 葉蕪得意地笑笑:“顧府丞對沈meimei是何種心思,你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沈meimei對顧府丞也很有好感,我們這是為他創造機會。顧府丞是聰明人,一定會借機表白的?!?/br> 葉蕪臉上有兩處笑靨,這樣笑起來盡顯嫵媚,韓沐內心一動,猶豫片刻終是鼓起勇氣問道:“若他們成了,我是不是也有機會?” 葉蕪愣了一下,臉當即紅了,低聲道:“這是什么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韓沐的語氣非常誠摯:“葉掌柜,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你難道還看不出我的心意嗎?” 韓沐此時的神情不似往日那般懶散不羈,倒透著幾分難得的認真,葉蕪內心一動,遲疑片刻問:“你難道不嫌棄我,我可是......” 韓沐打斷葉蕪的話,沉聲道:“那又不是葉掌柜的錯,我怎么可能嫌棄?你為人爽朗、講義氣,辦事又麻利,我覺得我們很是投契。更何況,我自己亦有很多缺點,別人都說我是紈绔子弟,你不嫌棄我,我就燒高香了?!?/br> 葉蕪本就不是扭捏之人,此時便笑了:“茲事體大,容我再好好考慮一下?!?/br> 韓沐天生心態好,見葉蕪沒有拒絕,便覺得自己大有希望,于是笑道:“我知道,葉掌柜是想繼續考驗我一段時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br> 前艙內,沈瓊英實在忍受不了兩人無言靜對的氣氛,輕咳一聲開始找話題。 “顧哥哥,最近衙門事情忙嗎,怎么有時間出來游逛?” 顧希言沉聲道:“還好,春日難得?!?/br> 沈瓊英又問:“楊姨最近身體可好?” 顧希言慢條斯理又喝了口茶,淡淡道:“家母身體尚安?!?/br> 見到顧希言一直是這幅惜言如金的樣子,沈瓊英忍不住撇撇嘴,卻還是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怎么不見楊姨來金陵?” 顧希言這才抬起頭來看了沈瓊英一眼,解釋道:“我來金陵任職不久,一切剛安頓好,家母現在江陰老家,計劃下個月將她老人家接來?!?/br> “那太好了,屆時我一定去府上問候?!?/br> “有勞?!?/br> 說完這句話,二人又陷入沉默。這一次,沈瓊英是實在找不出話說了,索性學著顧希言的樣子,低頭開始品茶。這是葉蕪現采的明前茶,湯色綠而明亮,嫩葉如銀針一般浮在湯中,輕啜一口,香氣清鮮,滋味醇和。 天池茶雖然滋味雋永,可是沈瓊英剛才喝莼菜湯已經喝飽了,她只喝了兩口,便輕咳一聲道:“顧哥哥安坐,我也去后艙瞧瞧董其昌的畫?!?/br> “慢著?!鳖櫹Q酝蝗环畔率种械牟璞K,沉聲問:“十一年前,沈家究竟為什么離開金陵去揚州,僅僅是因為生意不順嗎?” 這問題來的實在突然,沈瓊英一愣,手中的茶盞亦落在地上,只聽得叮當一聲脆響,guntang的茶水濺在她的手腕上,她眉頭微皺,忙拉了拉袖子掩蓋住。 顧希言卻徑直上前,一把拉住沈瓊英的手問:“你究竟在怕什么?” 此時沈瓊英與顧希言離得極近,他似乎又比少年時高了不少,她得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眉眼。昔日的青澀已經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子的霸道與老練,他就這么冷冷地俯視著她,帶著無形的威壓。只有那若有若無的松木香氣一如從前。 沈瓊英只覺心跳得厲害,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反問道:“時過境遷,現在再問這些還有意義嗎?” 沈瓊英想要將手抽開,不料覺察到她有逃離的意思,顧希言隨即將她的手拽的更緊,不小心碰到她剛才燙傷之處,她忍不住痛呼失聲。 顧希言這才發現沈瓊英衣袖微露,玉色一般瑩潤的手腕上,起了一小片紅紅的水泡。她手腕上還有一道不易覺察的疤痕,顧希言卻一眼認出,那時她少時給自己做鳳髓湯,不小心燙傷留下的。他愣了一下,便有幾分動容,隨即放開了手。 顧希言的語氣帶了幾分急迫:“即是疼為什么不早說?” 沈瓊英眼圈微紅,輕輕搖頭:“只是濺了一點茶水,不妨事?!?/br> 顧希言卻恍若未聞,取出自己隨身帶的燙傷藥,掀開沈瓊英的袖子向她手腕抹去。 沈瓊英慌道:“我自己來就好?!闭f著便要從顧希言手中搶過藥瓶。 “別動?!鳖櫹Q圆⒉唤o沈瓊英得手的機會。他很專注地抹藥,那雙手指節修長,應該是強有力的,此時動作卻異常輕柔,沈瓊英覺得手腕處涼涼的很舒服,后來便帶了幾分癢。 沈瓊英只覺得心里澀澀的,問道:“顧哥哥怎么出門還帶著燙傷藥?” 顧希言沉默片刻道:“大概已經習慣了吧?!?/br> 那是顧希言少年時養成的習慣。沈瓊英廚藝高超,人卻有些毛手毛腳,烹飪菜肴時常會被燙傷,顧希言為此一直懸心,便索性隨身攜帶燙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時隔多年,這習慣依然未變。 替沈瓊英抹完藥后,顧希言沉聲道:“你不是要去后艙看畫嗎,去吧?!?/br> 沈瓊英愣了一下,終是轉身離去。 沈瓊英剛一來到后艙,卻見葉蕪早已迎了上來,聲音也有些興奮:“怎么樣?” 沈瓊英一臉的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樣?” 面對沈瓊英的木訥,葉蕪頗感無奈,只好問道:“你和顧府丞剛才都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