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梁別宴微微皺起了眉頭,滿目疑惑。 這塊盤龍玉佩, 是自他出生起就隨身佩戴的物件,所以他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熟悉這塊玉佩的人。在他的記憶當中,這塊玉佩的質地一直是細膩溫潤的,雖然是墨色,但卻無暇透亮。無光的時候呈顯光滑深沉的黑色,有光的時候則會呈現出清澈透明的墨色。絕對不可能不透光。 “我看看?!绷簞e宴走到了外孫兒身邊,朝他伸出了手。 趙小銘立即將玉佩放到了姥爺的手心里。 梁別宴對著燭光仔細觀察了一番,能夠通過其上雕琢的紋路確認這絕對還是自己原來的那塊玉佩,但不知為何,原本流光溫潤的玉質卻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模樣,像是個好端端的活人忽然斷了氣。 月鎏金也站在一旁和他一起觀察著,忽然間,她想起了在小銘學校后山古墓里第一次接觸到圣物碎片時所繼承到的那段記憶,揣測著說:“你這塊本命玉雖然沒有上過天道臺,但有沒有一種可能,玉佩的主人并非是一定要上天道臺才能得到天道的認可,本命玉也并不一定非要經受天雷的洗禮才能變成活玉?你當初為了守護蒼生而選擇在君淚崖邊捏碎圣物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天道的認可,不然天道不可能在你縱身跳崖之后又把你給救出來?!?/br> 梁別宴瞬間就明白了月鎏金的意思:“你認為,我的這塊玉,從那時開始,就已經變成了可以化龍的活玉?” 月鎏金點頭:“對,只是你從沒嘗試過將玉佩化龍,所以你從不知道你的本命玉經受過天道的認可了。而這塊玉佩剛剛之所以可以幫助小銘抵擋桐桐心魔的襲擊,很有可能是因為這里的幻境陷阱也是無憂城的城主借助圣物的力量打造而成的,玉佩內殘留的神族之力剛好可以壓制圣物的邪氣,直接將桐桐的心魔吞噬了?!?/br> 梁別宴順著月鎏金的思路分析道:“初來之時,心魔化成的那兩個人之所以沒有立即攻擊我們,不僅是因為攻擊力不足,還忌憚我、桐桐還有小銘體內的神族血統,所以他們只能按兵不動地耐心等待著,以我們內心的執念為樞紐,通過這個幻境陣悄悄地汲取我們的力量,等到他們的力量強于我們之時,才會開始反殺我們。但我的心魔提前被化解掉了,桐桐的心魔感知到了敗局已定,所以一怒之下打算魚死網破,最起碼也要拉一個墊背的。小銘剛好在這時打開了房門,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將小銘當作了進攻目標?!?/br> 合著我還成出頭鳥了? 趙小銘當即就憤憤不平了起來:“我就說,那個面具男一定是假爸!我親爸才不會拉我當墊背的!”說完,又氣鼓鼓地瞧了他媽一眼,嚴肅批評道,“就你這還戀愛腦呢,真的假的crash都分不清?這事兒要是傳到了你們戀愛腦界,都得讓那些純愛戰神們笑掉大牙!” 月相桐:“……”委屈巴巴,不敢說話。 月鎏金有點兒看不下去了,畢竟是自己生的閨女,沒忍住替她說了句話:“那也不能怪你媽呀,要怪就怪你大爺,他在般般號上的時候也分不清真人還是蠟人,還被我的蠟人捅了一刀呢。是你大爺的遺傳基因不好!” 月相桐:“……”原來如此。 趙小銘:“……”怪不得呢。 梁別宴:“……”什么事兒都能往我身上賴? “不過吧,你大爺這人也不是一無是處?!痹脉探鹁谷黄铺旎牡卣f了句良心話,“最起碼他憑借著自己的那顆爛好心給你留了塊玉,護了你一命?!?/br> 趙小銘緩緩點頭,卻又忽然奇怪了起來:“但是照你們剛才那樣分析的話,這塊玉既然已經得到了天道的認可,就應該是一塊活玉啊,怎么現在又死了呢?和我媽的心魔同歸于盡了?” 梁別宴分析著說:“可能是因為我死了一次,所以我的這塊本命玉也早已死過了一次,只是因為內里還殘存著一些神族之力,所以才沒有喪失光澤,不然它也沒有那個力量主動認主。剛才替你——也就是它的新主人——擋下了心魔的那一擊后,內里殘存的神力就徹底耗盡了,徹底變成了一塊喪失了光澤的死玉?!?/br> “???”趙小銘都有點兒想哭了,“也就是說,它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 月鎏金和梁別宴同時點頭,異口同聲:“應該是這樣?!?/br> 嗚嗚嗚嗚嗚嗚嗚?。?! 趙小銘感動得不行不行,并且,還相當的知恩圖報,急慌慌詢問道:“那我以后還有機會救活它么?” 呃、這個……可能不太有。 但為了不讓外孫兒難過,梁別宴還是說了一個善良的謊言:“既然它主動認了你當主,那它現在就是你的本命玉,只要你未來能夠得到天道的認可,就能救活它?!闭f這話的時候,他還親手將自己的本命玉掛戴在了外孫兒的脖子上。 月鎏金也說:“你現在還小呢,來日方長的很,以后肯定能夠遇到機會的!而且我的小乖孫兒多厲害呀,多有潛力呀,多英俊帥氣聰明伶俐堅韌不拔勇敢無畏啊,天道憑什么不認可你?天道沒有理由不認可你!” 就是! 就是! 趙小銘的自信心,一下子就被他姥的話充值到了頂點,不僅嘴巴撅起了起來,就連下巴都揚了起來,整個人驕傲極了! 梁別宴哭笑不得,瞧了月鎏金一眼,心說:你也不是一句好聽話都不會說啊,怎么就沒對我說過這么好聽的話呢? 月相桐心里想的則是:慣吧!你就慣著他吧!遲早把他慣的不知天高地厚不分東西南北! 月相桐也不像自己爹媽似的那么能沉得住氣,因為,丟得是她的老公。確認攔路虎已經徹底消失了之后,她就開始催促著大家上路:“既然我和我爸的心魔都已經被破除了,咱們現在是不是能繼續上路了?”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沒錯,但是…… 馬走田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提出重點問題:“面具男消失之后,和他有關系的畫舫也消失了,但為什么那個白衣宸宴消失之后,這座行宮沒有消失呢?” 啊,對啊,為什么呢?! 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愣,緊接著,大家就齊刷刷地將目光聚集到了行宮的主人,妖尊大人的身上。 可妖尊大人也是一臉懵:“我、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呀……不過,你們先等我一會兒?!痹捯暨€未落呢,她就朝著洞開的后窗走了過去,到了窗邊后,瞬間化身為了鳳凰,從窗戶飛了出去,“我再出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之前這座山一直被看不到邊際的云霧籠罩著,無論是上天還是入地都沒有絲毫出路,也不知道那兩個心魔幻化的假人消失之后云霧會不會退散。 等待了差不多十分鐘后,月鎏金飛回來了,飛入后窗的那一刻就重新化為了人形,雙腳落地的同時毫不拖泥帶水地向大家匯報情況,“外面的環境還是那樣,沒有任何改變?!?/br> 月相桐急得不行:“那咱們現在還是被困的狀態呀!” 月鎏金點頭:“確實?!蓖Φǖ?。 梁別宴也挺冷靜:“別急,慢慢想辦法,肯定會有對策?!?/br> 月相桐:“……”你倆不急我著急! 趙小銘也挺著急,畢竟那是他親爹,絞盡腦汁地分析著當下的情況:“這座行宮肯定和我姥有關系,難不成,正如同我姥最初猜測的那樣,是她的心魔所化?只不過她的心魔和我媽還有我大爺的不一樣,不是人,而是建筑!” 這話,聽起來倒是很有道理。 但是—— 月鎏金無奈地一攤手:“我可沒有變透明呀,說明這座行宮和我沒關系!” “……” 啊,也是。 月相桐火急火燎地看向了她媽:“那可怎么辦呀!媽!媽!媽!你快想想辦法呀!媽!媽!” 行了好了別喊了!煩死了一直喊媽! 曾經與親生女兒骨rou分離的時候,妖尊大人每天都在思念女兒的呼喊,現在終于能夠聽到女兒的呼喊了,又覺得,吵耳朵……一種聒噪的幸福感。 月鎏金長嘆一口氣:“行,好,你先別急,讓媽好好想想!” 月相桐:“那行,你先想著,我不打擾你?!鞭D頭,就看向了她爸,一邊搖著她爸的手腕一邊急切干嚎,“叔!叔你得給我想想辦法呀叔!你可是我親叔!你不能不管我吧!叔!叔!叔!” 她叔:“……”你喊我爸也就算了,你喊我叔,還指望我管你?可能么? 可能。 太可能了。 親生的閨女沒辦法。 梁別宴也心累地嘆了口氣:“想著呢!一直想著呢!” “哦?!痹孪嗤┻@才收手了,卻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句,“那你倆可得好好想啊,別讓我失望,我真不能沒有我們家老趙!” 為了讓他姥和他姥爺著急起來,趙小銘也果斷加碼:“我也不能沒有爸,我還小呢!” 月鎏金:“……” 梁別宴:“……” 行,好,知道了,你倆贏了! 月鎏金絞盡腦汁地回想著與行宮有關的記憶。 印象最深刻的那段記憶,還是和宸宴有關。 親眼目睹愛人以身殉道的沖擊力確實很大。地魔眼剛剛被凈化的那些時日里,她的精神狀態時刻都是恍惚著的,整日如同行尸走rou一般,癡癡地站在七彩湖的湖畔,站在他曾經同樣站過的那個位置。 也在那時她才發現,這個位置是正對著行宮大門的,他是為了讓她每次一走進行宮都能夠在第一時間看到他,所以才特意站在了這里。 起初,她也是沒有悲慟大哭過的。因為她在恍惚中隱約記得他曾對她說過,可以為了錢哭但別為了他哭,她很漂亮,一哭就不好看了。 后來忽然某一天,妖界的天空復又變得明媚晴朗了,持續了多日的暴雪終于停止,說明,地魔眼對這個世間的影響徹底消失了,妖界的氣候再度變回了四季如春的溫暖模樣。 湖面上的冰層開始融化,如同壓垮了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終于不堪重負的奔潰大哭了起來。 她的內心充斥著一股巨大的無能為力感,努力抓取卻什么都留不住,不僅留不住他的命,連他臨終前日日目睹的景色都留不住。 世間的冰雪消融,卻將她推進了無底深淵。 關鍵是,冰雪消融。 此時此刻,這座山頂的氣候也正值冬季,屋外的植物上還掛著霧凇。 但除了地魔眼被開啟的那段時間,妖界從沒有過冬天,更沒有下過雪,說明現在他們現在所身處的這個幻境一定是來源于宸宴上一世臨終前的那幾日。湖面上,應該是結了冰的! 在月鎏金邁開腳步的那一刻,梁別宴也邁開了腳步,兩人同時朝著寢殿前門跑了過去,同時前去印證猜測。 梁別宴也回憶了起來,上一次,他在湖岸邊掐死幻想出來的自己之后,再度醒來時,是躺在臨岸的冰層上的! 但他們現在所身處的這座行宮中的湖面卻沒結冰! 跑出門后,親眼驗證了內心猜想的那一刻,月鎏金和梁別宴相當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開口:“走水路!” 趙小銘也追了出去:“???什么意思?要潛水么?這么冷的天!” 哎呦,我的小乖孫兒,真是傻得可愛! 月鎏金滿含寵溺地朝著趙小銘笑了笑,耐心十足地向他解釋道:“外界沒有路,但湖面沒結冰,說明湖下一定有通向外界的出路,但是咱們不用潛水,咱們有龍呀!” 雖然但是……趙小銘滿臉慚愧:“我還不會變龍?!彼F在連四不像都變不回去了,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運轉體內靈氣。 月鎏金卻說:“沒關系,可以讓你大爺和你媽帶著咱們幾個走?!?/br> 趙小銘又來了新的問題:“萬一水下的路很長呢?咱們在水底下怎么呼吸???還有小寶和旺財呢!” “好說!”月鎏金靈識一動,就從儲物戒中調出了幾枚渾圓雪白的避水珠,“用這個,cao作方式不復雜,連靈識都不用連,下水之后握在手心里就行!” 沒過多久,他們一家人就聚集在了七彩湖的湖畔。 梁別宴和月相桐化身成了兩條黑龍,盤臥在了湖岸邊。月鎏金一手握著避水珠,一手抱著小寶,騎在了梁別宴的后背上。 趙小銘一手握著珠子,一手抱著他的旺財,騎上了他媽的龍背?;盍耸四炅?,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媽的龍形呢,激動驚奇又興奮:“媽!你現在看起來好威風好酷??!” 龍頭霸氣威猛,龍身磅礴逶迤,黑色的龍鱗層層疊疊,光潔堅硬,冷冷地反射著夜光。 面對著兒子的吹捧和崇拜,月相桐也真是一點兒都不謙虛:“你知道你媽上大學的時候體育課選的什么專業么?” 趙小銘搖頭啊搖頭,很是配合地回答:“不知道呢!但我超級想知道!” 月相桐:“天庭大學的體育課分海陸空三項,媽選得是潛水!” 趙小銘:“……那你這專業,還真是對口了?!?/br> 月相桐:“那是,媽可是專業的水下運動員,當年上學的時候,回回體育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回回運動會包攬水中項目的金牌,只要和水下有關的運動,媽就沒有落后于人……” 話還沒說完呢,一道颶風就從旁邊刮了過來。 幾乎就是在眨眼間,梁別宴就已經入水了。 原本平靜的湖面當即就被巨龍入水的沖擊力拍出了驚濤駭浪,騎在他媽后背上的趙小銘直接被掀來的浪花打了個渾身濕透,就連他懷中抱著的馬旺財也沒能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