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趙小銘沉默片刻,冷冰冰地回了句:“那就是我爸?!?/br> 馬旺財略有些尷尬:“……當我沒說?!?/br> 趙小銘:“可我已經聽到了?!?/br> 馬旺財:“那能我怪我么?你憑良心說?!?/br> 趙小銘:“……”我還真的,怪不了你。 趙小銘無奈地長嘆一口氣,一邊抱著小寶朝著他爸媽走一邊向馬走田解釋:“我是混血,我媽是非人類,我爸就是個普通凡人,見的世面還沒我多,今天是他第一次來黃泉街,猛的一下子見到這么多奇奇怪怪的物種,肯定害怕?!?/br> 馬走田:“行吧……”然而,話音還未落,它就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又怪異的味道,四足猛然一頓,再認真仔細地用力一嗅,就清楚地感知到了那股怪異氣息的來源:趙小銘口中的普通凡人父親。 心頭警聲大作的同時,馬走田立即朝著正守在街口值班的同事看了過去。 那也是一頭神獸,名為騶吾,外形似老虎,生著五色毛發,尾巴頎長無比,看似兇悍,實則性格仁厚。 然而,在對上馬走田目光的那一刻,騶吾那雙溫和的雙眼驟然嚴肅了起來,悄悄地朝著馬走田點了點頭。 馬走田了然,不動聲色地看了身邊的趙小銘一眼,語氣隨意地問了聲:“你媽看著還怪年輕的,比你爸年輕多了?!?/br> 趙小銘無語:“我媽都一千來歲了,我爸才四十來歲?!?/br> 馬走田:“四十來幾歲???” 趙小銘想了想:“四十七?不對,現在已經一月份了,那就是四十八!” 馬走田:“哦~那他確實是四十多年前出生的了?!?/br> 趙小銘:“……”那你這不是廢話么? 第53章 “媽!”尚且還隔著五米遠, 趙小銘就已經開始喊人了,“媽!媽!媽!” 喊一遍還不夠,還一直喊一直喊, 跟和尚念經似的。 月相桐真是煩的要死, 頭都開始大了:“聽見了!別喊了!”邁步朝著自己兒子走去的時候,她始終保持著雙手插兜的美颯姿態, 腳上踩著的那雙細長跟的尖頭高跟鞋絲毫不影響她平穩灑脫的步伐, 腰身挺拔長發飄飄, 可謂是步履生風,像極了一位正在走臺步的國際頂尖超模。 趙亦禮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隨在自己老婆身后, 緊張畏懼、不知所措的模樣像極了老鷹身后的脆弱小雞。 一位美艷自信放光芒, 一位膽小如鼠又窩囊,差得可不止一星半點兒……趙小銘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心想:也難怪我姥和我姥爺糟心呢, 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我的仙女媽當初到底是怎么看上我的窩囊爹的呀? 與此同時, 馬走田迅速朝著自己的同事騶吾跑了過去,繼而驚訝一愣, 奇怪不已地盯著騶吾一邊大一邊小的臉, 問:“你臉咋啦?” 騶吾神色泰然地回答說:“不小心磕了一下?!?/br> 馬走田:“我還以為你讓誰給揍了?!?/br> 騶吾嗤之以鼻:“怎么可能?堂堂鎮街神獸哪有那么好欺負?” 馬走田一想,也是, 就覺得是自己多慮了,然后言歸正傳:“你也確定是他么?” 一個“也”字, 就透露了言外之意:我確定是他, 但我怕我的直覺不準, 所以想聽聽你的看法。 騶吾也知事關重大,所以必須謹慎對待此事, 沉吟片刻之后,才回答道:“雖然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但那兩行血腳印上透露出的氣味我始終銘記在心,應當不會有錯,但是……” “還但什么是呀!”馬走田氣急敗壞地打斷了騶吾的話,“你剛才干嘛不直接逮捕他?” 騶吾輕嘆口氣,無奈反問:“你可知,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誰么?” 馬走田:“知道啊,嫌疑人的妻子、趙小銘他媽?!?/br> 騶吾嚴肅而認真地反駁:“在她成為別人的妻子和母親之前,首先,她是她自己?!?/br> 馬走田:“……”老兄弟,我在跟你談工作,你怎么忽然給我上高度了? “所以?”馬走田一臉無語地看著騶吾,“你明明在崗卻不逮捕嫌疑人的理由是?” 騶吾無可奈何:“她可是妖神混血,頂級大妖和正統神族的混血!” 馬走田:“妖神混血怎么了?妖神混血來了黃泉街也得遵守咱們的街規呀!” 騶吾沉默半晌,默默地低下了羞恥的頭顱,聲音小了又小,小了又?。骸澳莻€男人一進來,我就確定了是他,第一時間就朝他撲了過去,但是一不留神撲偏了,不小心撞到了那個女人的鞋底上……” 馬走田:“……”好高的文學素養,竟能把“我被狠狠踹了一腳”的事實形容得如此不露痕跡、云淡風輕。 至此,馬走田也終于知道了他騶吾大兄弟的臉為什么會變得一邊大一邊小了,心疼之余,還略有些不可思議:“她一腳就把你給踹走了?” 能在這條街上當上鎮街神獸的靈獸,都擁有著非比尋常的修為和靈力,這世上不說百分之九十的生靈吧,最起碼百分之八十的生靈都打不過它們,更何況僅僅只是簡簡單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一個踢腳。 騶吾又被提及了傷心事兒,雙眼含淚,痛心疾首:“何止是踹走,直接給我踹飛了至少五十米遠!” 馬走田:“……”好牛逼的妖神混血,踹騶吾跟踹皮球似的。 幸虧今天不是我值班,不然大小臉的就該是我了。 馬走田一邊默默地慶幸著自己僥幸逃過了一劫,一邊滿含同情地安慰著騶吾:“想開點,誰的獸生沒遇到過一些挫折呢?你只是被當眾踹了一腳而已,我當初還被撤銷街區形象代言人了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件事也不是我個人的恥辱,是咱們整個鎮街神獸團隊的恥辱呀,事發之后,咱們團隊內的所有成員都被降薪處分了,還對外張貼了批評通告,讓大家嘲笑了好多年,可謂是奇恥大辱,如今終于有了一雪前恥的機會,咱們可不能掉鏈子呀!” 騶吾也不傻:“你說得倒是輕巧,一直攛掇著我去沖鋒陷陣,你自己怎么不去抓人呢?他還沒走呢,你趕緊上去抓他呀!” 馬走田卻有著自己的苦衷:“咱倆能一樣么?你有地方住,我沒有,我寄人籬下。他現在是我新主人的女婿,我敢去抓他么?我不敢,悲苦的生活脅迫了我?!?/br> 騶吾:“得了吧,你就是不敢得罪四街上新來的那一妖一神的老兩口子?!?/br> 馬走田:“你敢?你連那老兩口子的女兒都不敢得罪?!?/br> 騶吾:“……”行,這天算是徹底聊死了。 “所以,”騶吾感覺他們像是走進了死胡同里,“現在該怎么辦?打又打不過,抓也不敢抓……” 馬走田思索片刻:“要不這樣,你先悄悄去給街區高層們通報情況,我跟著他們走,暗中監視著那個男人,靜觀其變?” 也只能這樣做了。 騶吾點了點頭,叮囑了句:“雖然嫌疑人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像是已經記不得當年的事情了,但難免他不是假裝的,兇手總是喜歡重回案發現場,所以,切記千萬別不要讓他消失在你的視線范圍內,更不要打草驚蛇?!?/br> 馬走田點頭:“明白?!?/br>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街邊—— 趙小銘一手抱著小寶,一手舉著糖葫蘆,事無巨細地向他爸媽講述著他姥和他姥爺的近況,這個地方添點兒油,那個地方加點兒醋,大有他們倆馬上就要恩斷義絕、反目成仇的惡劣趨勢。 月相桐越聽,神情越凝重。 小寶則是一臉懵,困惑地揚起了小腦袋,一對小眉毛微微皺著,根本聽不懂哥哥在說誰,像是在說姥姥姥爺,可又不像……索性不聽了,專心致志地吃起了糖葫蘆。 趙小銘煞有介事地講到了最后,給出了總結:“就算是不離,估計也離離不遠了?!闭f完,自己也啃了一口糖葫蘆。 月相桐雙手插兜的姿態變成了雙手抱懷,凝神思索許久,沉重又嚴肅地回了句:“事情聽起來、比我想得還要復雜一些?!?/br> “那是相當之復雜了。(嚼嚼嚼)”趙小銘一邊嚼著糖裹山楂球一邊說,“你媽對你爸愛搭理不,你爸對你媽態度惡劣(嚼嚼嚼)半個月沒見面,一見面就吵架(嚼嚼嚼)感情何止是淡了,那根本就是不愛了(嚼嚼嚼)?!?/br> 月相桐又從雙手抱懷的姿勢變成了雙手掐腰的姿勢,再度凝重地沉思了一會兒,提出了異議:“但如果,他們兩個真沒有感情的話,為什么還要收養小孩子呢?” 趙小銘:“可能是想嘗試著挽回一下吧,畢竟是老夫老妻,總歸是對彼此有舊情的吧?但毫無疑問他們的嘗試失敗了?!?/br> 月相桐的神色越發凝重了起來,兩條濃密修長的眉毛都要擰到一起去了,臉上寫滿了:這可怎么辦才好呀! 趙小銘感覺氣氛也渲染得差不多了,終于將對話切入了正題:“雖然我姥和我姥爺都對小寶很好,對她視如己出,但畢竟,小寶只是他們收養的孩子,你才是親生的,你是他們之間的紐帶,血緣至親,只有你出馬,連接著你爸和你媽,才能讓他們倆重修舊好?!?/br> 不等月相桐開口呢,趙亦禮就重重地點了頭,贊同道:“小銘說得對!” 緊接著,趙小銘就又補充了句:“如果你想要你的家庭完整,首先你就要接受你爸媽對你的愛,接受你爸媽是你爸媽,而不是把他們當成仇人,不然你的家,只會越發的像是一盤沙?!?/br> 趙亦禮再度點頭:“小銘說得很對!” 趙小銘:“不要既要又要,放下你高傲的自尊心,大膽擁抱愛,不要不好意思,我們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br> 趙亦禮:“小銘說得非常對!” 月相桐:“……” 雖然,但是—— “你們兩個,不會是在演我吧?”月相桐微微瞇眼,滿目狐疑地盯著他們父子倆,“一唱一和的,玩雙簧呢?聯手忽悠我呢?” 趙小銘一臉無語:“哎呦這怎么可能呢?不信你自己去銘銘大酒店看,我抱著小寶出門的時候他倆還在吵架呢,不信你問小寶!是吧,小寶?” 小寶眼里只有糖葫蘆,也不知道她哥到底在問她什么,但既然哥哥問了,她就必須點頭,必須贊成哥哥:“是噠!”因為哥哥剛剛給她買了好吃的糖葫蘆。 趙小銘相當之滿意,越來越喜歡這個meimei了:“你看,小寶可不會撒謊啊?!?/br> 月相桐關注的重點則在于:“銘銘大酒店?憑什么是銘銘大酒店?為什么不是桐桐大酒店?” 她相當的憤憤不平! 雖然趙小銘也是故意提及了酒店全名,故意炫耀,但是,他炫耀得理直氣壯:“你給我姥和我姥爺陪伴了么?” 月相桐:“……沒?!?/br> 趙小銘:“你給他們愛了么?” 月相桐:“……沒?!?/br> 趙小銘:“你給他們帶來歡快了么?” 月相桐:“……沒?!?/br> 趙小銘:“那你憑什么和我比?你拿什么和我比?” 月相桐:“……”行,這把算是我輸! 月相桐咬緊了后槽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后,才把那股不服氣不甘心的委屈勁兒給壓下去了,言歸正傳:“行了別再廢話了,現在就帶我去見他們倆,讓我好好問問他倆到底是怎么回事?!闭f完,又沒好氣地吐槽了一句,“都這么大年紀了,還瞎折騰什么呀?沒一個省心的?!?/br> 趙小銘嘆息著點了點頭,對他媽最后一句話深表贊同。 順著黃泉街主干道往回走的時候,馬走田一直緊緊跟隨在這一家人身后,絕不讓趙小銘他爸離開自己的視野范圍。 小寶吃完了糖葫蘆,一直不安穩地在趙小銘的懷中扭來扭去的;趙小銘抱得也不舒服,就問了句:“小寶,你怎么了?” 小寶垂著小腦袋,嘟著嘴巴不說話,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手糾結地互相點著。 “是你抱得不舒服吧?”月相桐畢竟是當媽的人,有豐富的育兒經驗,立即就把小寶從趙小銘的懷中接了過來,語氣也不由自主地就放溫柔了,“小寶貝,不舒服就直說啊,不用不好意思,說出來之后姨姨就能夠再給你安排個靠譜的人抱著你啦?!闭f完,就把孩子塞給了趙亦禮。 趙小銘都無語了,剛準備吐槽他媽這種借花獻佛的不負責行為,但轉念一想吧,比起他媽來說,他爸還真的更有育兒經驗,因為他爸是全職主夫,他從小就是他爸親手帶大的。 換到趙亦禮的臂彎中之后,小寶果然舒服了,再也不扭來扭去了。趙亦禮不抽煙不喝酒,雖然窩囊但不邋遢,身上整潔沒異味,小寶也不抵觸他。 走到銘銘大酒店門口時,趙亦禮的腳步卻忽然一頓,下意識地朝著街盡頭看了過去,像是有人在喊他。 但是街盡頭卻只有一排高高的黑色鐵藝欄桿。欄桿后也沒有人,只有一條寬敞的波光粼粼的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