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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又端了剛出鍋的油餅子出去,“軍爺們盡管吃!小店今個兒不收軍爺們的銀錢!” 聽見這熱鬧,一個小蘿卜頭從里屋鉆了出來,腦袋剃得光滑,只在額前留了一揪頭發,生的是虎頭虎腦,他個頭小,穿梭在桌椅板凳間竟也沒叫人發覺。 直到王虎感覺自己腰間都佩刀被人動了一把。 低頭一看是個身板兒壯實的小人兒,不由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一把將小孩抱了起來,“你是哪家孩子,膽子也恁大了,趕動你軍爺爺的佩刀玩!” 小蘿卜頭盯著王虎那一大把絡腮胡瞅了又瞅,突然揪著王虎的大胡子興奮喊爹。 這下子逗得所有軍漢都大笑起來。 “五哥,這是你兒子呢?” 王虎瞪了那年輕軍漢一眼,“臭小子欠教訓!老子婆娘都沒討到一個,哪來的兒子!” 又有人笑道,“指不定是五哥你哪年發了軍餉,來姚城這邊哪個瓦子里快活的時候留的種呢!” “去去去!” 王虎懶得理這群潑猴,繼續問小孩,“你這傻小子,自個兒爹都不認得!” 小蘿卜頭反駁道,“才沒有,我認得!我娘說,有大胡子的大塊頭就是我爹!” 這句話又逗的其他軍漢笑起來,“小孩,你倒是說說,誰是你娘??!” 正說著呢,就見茶舍老板娘走出來,一把提起小蘿卜頭,罵道,“你這混小子,一會兒沒看住你,就跑出來給我搗蛋!” 她話聽起來兇,語調卻是親和的。 “才沒有搗亂,我找到我爹了!”小蘿卜頭氣哼哼頂嘴。 茶舍老板娘要去找搟面杖,小蘿卜頭見勢不妙就躲王虎身后去了。 王虎被迫站起來,一臉尷尬的看著茶舍老板娘,“大妹子,這是你的娃?” 茶舍老板娘一臉不愉,“不是我的還能是老鼠的?” 王虎傻憨撓撓頭,“這……孩子他爹呢?” 秦娘子是個寡婦這事兒在姚城城南這邊不是什么秘密,她大大方方道,“死了,幾年前在羌城戰死的?!?/br> 這話出來眾人就有了幾分唏噓。 林初怕王虎性子莽,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忙把話題岔開,“秦娘子,你這饅頭是怎么做的?我做出來就沒這么甜?!?/br> “這個啊,得講究發面的技巧……” 話題成功被帶了過去。 *** 羌城。 一人一騎闖入這片死地,那人在城門外看了“羌城”二字許久,才翻身下馬磕了三個響頭。 俊逸的面容上是一片見慣生死的麻木和冷漠,“父親,不是孩兒不守羌城這道門,是孩兒守不住……” 太子是昭帝的嫡長子,父子二人年歲不過相差了二十。 昭帝年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但對皇權的把控卻是越來越緊,總擔心太子會逼宮。 太子雖然中庸,但是有燕家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外家,昭帝日夜憂慮,把自己給急出病來了。 太子侍疾,皇帝喝了太子喂的藥被嗆到,一口氣沒緩過來,驚動了太醫院。 二皇子生母宋貴妃素來強勢,在太醫還沒診出皇帝到底是何緣由病倒時,就一口咬定是太子投毒。 太子被關押,等皇帝醒來,得知這是一場誤會,非但沒有解釋,反而覺得這是個除去太子一黨,鞏固自己帝位的好機會。 反正他不可能真的殺了自己兒子,又可以除去燕家這個心頭大患。 毒害天子的罪名下來,誅連九族都是輕的…… 想起這段往事,經歷這邊關五年的錘煉,燕明戈眼神已經平靜到看不出什么,只是垂在身側的手不覺握成了拳。 五年前被流放到這里,二皇子就下令要暗地里結果了他,只是蠻子時常來犯,馮硯又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草包,全靠他才能一次次的撐了下來。 馮硯這才慢慢放下了殺他的心思,把他當個守城工具一般,自己則拿著他的戰功加官進爵。 這份關系就一直這么平衡著。 直到他前一次上戰場,險些死在蠻子手里,不是他武功謀略不如人,而是王猛在背地里給他放冷箭! 燕明戈意識到,羌城的人,也不全是二皇子的人。 比如王猛,就是三皇子派來的。 想來是知道了馮硯守關五年不曾出過亂子的緣故,三皇子才想讓王猛下黑手,羌城一亂,必然會換主將,二皇子手底的馮硯就成了一顆廢棋。 讓燕明戈沒有想到的是,二皇子會如此忌憚他,直接派了韓子臣來殺他。 不過二皇子也的確該忌憚著,燕家滿門的仇,只要他燕明戈還活著,必當血債血償! 韓子臣一死,馮硯知道不好給二皇子一個交代,只能保帥棄車,下死手殺他。 巧就巧在六皇子恰在這時來這邊關當監軍。 馮硯只得收斂了動作。 三皇子卻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雖然皇子之間斗得最兇的是他和二皇子,但是六皇子外家也不容小覷。 以六皇子高貴妃的受寵程度,六皇子若是死在了羌城,高貴妃怕是得和二皇子一脈拼命,他們也就可以跟高貴妃的外家聯手。 果然都是好計謀??! 他能看透這一切,卻也改變不了什么。 只要馮硯還在,他就像是一條被拴緊了鏈子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