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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浮生毫無表情,“酒樓里喝醉的那個人,現在,借你的水缸沐浴一下?!?/br> “????。?!你為什么在老子的水缸里?。?!你知不知道老子要跑多少趟才攢這一缸水!老子要用這缸里的水煮飯的!你踏馬用它洗澡?。?!” 她沒有生氣這個男人看到她解衣服,她心疼這一缸水?。?! 闕浮生:…… 從來沒有人跟他這樣說過話。 每個人見了他,都恭恭敬敬喊一聲“浮生先生”。 即使不認識他的人,男的見了,也要折服于這一身仙風道骨。 女的見了,也會心神飄忽。 唯獨眼前這一只,嫌棄他弄臟了她好不容易存的一缸水。 “你給老子出來!老子救了你的命,幫你賠了酒錢,你倒好,一醒來就禍害老子!” 闕浮生:…… 第一次見到自稱“老子”的。 他懶懶從缸里水淋淋站起來。 里衣被水浸透,貼裹在身上,如第二層皮膚,但也不怕她一個瞎子看見。 “你姓勝?”他問。 “是??!我姓勝,沒名兒,排名老三,前面兩個一個丟了,一個死了,江湖人稱勝老三!” 闕浮生從水缸里慢悠悠出來,稍加施展內力,身上的衣裳和白發飄然一蕩,被烘干了。 之后從晾衣繩上取下已經洗干凈的外袍,從容不迫穿好。 衣帶系好,轉身之際,寬袖輕拂,綃紗如霧,長眉微蹙,鳳眸如煙,仿若一片瓊瑤中的玉樹。 可惜勝老三看不見。 “明明是個姑娘,叫勝三會好一點?!?/br> 他嗓音清潤平靜,心中即便是驚濤駭浪,也從來不會流露出一絲情緒。 勝老三不知為何,覺得面前撿來的這個人,言語聽著雖然不緊不慢,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威壓,不但讓人半個字都不敢違逆,反而還覺得他說話很有道理,仿佛每個字,生來就是天理。 于是,她就被他把名兒給改了。 但是,還有點不服,“勝三就勝三,你呢?還沒問你叫什么?” 闕浮生仰望四周,山明水秀,風輕云淡,卻是個歸隱的好地方。 他有感而發,淡淡道:“萬丈紅塵,半闕浮生,便是吾名?!?/br> 勝老三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老子知道了,你叫萬丈紅!” 闕浮生:…… 他有些憐憫地瞧著她。 活得太久,養過的孩子也多,雖然都沒怎么養好,死的死,丟的丟,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一個女孩子,開口老子,閉口老子。不好?!?/br> 最后兩個字,又是極淡的語調,是生生的嫌棄。 “不好?”勝三抓抓頭,居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她從小娘就死了,是劍廬里的鑄劍師傅們輪流帶大的。 師傅們都是糙漢子,把她也養成了糙漢子。 外面的人見了都怕,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女孩子該是怎樣的。 如今,忽然有人站在她面前,嗓音如同天門洞開一般,告訴她,這樣不好。 那么,怎樣才好? 她忽然上前,扯住闕浮生的衣袖,“我看你也不怕我,外地來的吧?那你說,像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樣?” 闕浮生低頭,看她指甲里帶著黑泥的手,因為勁兒大,抓著他的袍袖上的綃紗,仿佛再用點力氣就扯爛了,又微微皺眉。 換了往日,換了旁人,見他如此神情,早就嚇得退避三尺了。 連換了芯子的小瓷,都從來不敢輕易與他近身。 眼前這個勝三,瞎的,看不見,竟然不但碰他,還敢扯他。 闕浮生問:“我的衣裳,是你洗的?” “是啊。臭死我了!把我的床都弄臟了,待會兒還要洗被單?!?/br> 他眉間鋒芒陡然一厲,“那么,昨晚你……” “我???睡地上??!沒事沒事,習慣了,鑄劍的時候,等劍出爐,常常幾日幾夜不睡,累了就在劍廬的地方躺一會兒,習慣了?!?/br> “……”,闕浮生眉眼間的線條漸漸柔和下來,“你的心愿,是想做個女孩子?” “??!”勝三憨憨答應。 “滿足你?!?/br> 他向來被人尊稱一聲不老神仙,自然是不會平白受了一個盲女的恩惠。 闕浮生轉身走了。 他高來高去,很快又回來了。 抓來了個梳頭婆子。 婆子穿著喜慶的壓紅邊兒小襖,頭上還戴了朵花,是城中有人嫁女兒,給新娘梳妝的喜婆…… 老太太生平第一次飛來飛去,嚇得不輕。 “這位公子,您要搶也得搶新娘子,搶老身這是作甚??!” 闕浮生輕掀衣袍,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悠然坐下,靠向椅背,指著勝三,“給她梳妝?!?/br> 喜婆看了眼臉上黑乎乎,穿著身男人粗布衣裳的勝三,嚇得一哆嗦。 勝老三,是廣海城街頭一霸,誰不知道??! 這是怎么著?從良了? 他們倆這是誰搶了誰? 喜婆眼珠兒滴溜溜一轉。 “喲,公子,您兩位這是要拜堂成親的話,喜妝可就是另外的價格了?!?/br> 闕浮生懶得跟她廢話,慢慢抬眼。 眸子中明明并沒有殺意,但足以讓任何人兩腿打轉,跪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