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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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沅趕忙挽回,“去你家?!?/br> 嚴銳嘲諷,“別,那我不得現砌一間房給你?!?/br> 見好就收得了,別得寸進尺啊……許沅心里這么想,嘴上卻沒吭聲。 嚴銳邁步向前走,許沅立馬跟著,他慢一點,她快一點,兩人逐漸找到了并排走最佳的速率,經過那個路口時,許沅心里有種很奇特的感覺,她回頭看了看,覺得自己不僅僅是過了一個路口那么簡單,從那邊到這邊,她走近了嚴銳,和他的關系也好像變了變,從同學變得有點像朋友。 朋友,這個詞讓許沅的心情雀躍了下。 走了幾分鐘后,她想到一個問題,“會不會打擾到你爸媽?!?/br> 嚴銳沉默片刻,聲音有些沉,“不會,我一個人住?!?/br> 許沅察覺到了他聲音的異樣,暗自想著為什么。 嚴銳家小區不大,許沅依稀記得這一片都是集體房,爬上叁樓后,便看見墻上到處都是紅色噴漆噴下的“還錢”二字。有些淡了,有些還很新。 漆味很刺鼻,嚴銳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目不斜視。 她默默想,好像知道為什么了。 但她什么都沒問,跟著嚴銳進了屋,房子不大,空蕩蕩的,本該是沙發的位置擺著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電視、餐桌、冰箱什么都沒有,裝修很簡陋,只是刷白了,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但也正因為如此,顯得很干凈。 嚴銳不知道又從哪兒搬來一把椅子給許沅坐。 然后他拿出一支煙,問都不問就點上了,越發肆無忌憚,明明以前在教室還會假模假樣地問兩句。 兩人圍著桌子坐下,許沅把自己的筆記本拿出來,擺在桌子上,開始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嚴銳突然開口道:“你沒有什么要問的嗎?” 青色的煙霧彌漫在兩人中間,嚴銳的表情都顯得有些虛無縹緲。 許沅神情坦蕩地反問,“要問什么?” 問你家為什么是這種情況?你的父母都在哪里?為什么你家門口被人噴漆?橫來豎去就那么幾個可能性,無非就是欠債而已,她一不會因此看輕他,二不會因此同情他,那還要問什么? 嚴銳認真地看著她,煙燃到了煙把,他給按了,低下頭笑了笑,“沒什么?!?/br> 看他這樣,許沅又想說點什么。 “也不是什么問題都沒有吧?!痹S沅舒服地換了個姿勢坐著,“在你搬來這把椅子之前,我差點以為我要坐在地上?!?/br> “如果我沒搬你會坐地上嗎?”嚴銳悠悠問道。 “不會,我會坐桌上?!痹S沅一本正經地回答。 于是嚴銳又笑了,眼睛彎了彎,中和了銳氣,煞是好看。 不困了嘿,你說奇怪不奇怪。 許沅暗暗癟癟嘴,把書包里新采購的書拿出來清點,之前買的時候還沒覺得,這會兒全拿出來擺上,才覺得內容太多。 “這么多啊……”她長嘆一口氣,感覺到了來自靈魂的痛苦。 “競賽就是這樣,和常規學習不同,以自學為主,只有看得夠多,知識面夠廣,思路才會廣,等這些都看完了,再找點學術文獻看看?!眹冷J也打開了一本書,隨口給她解釋。 “你怎么對競賽這么懂?”許沅疑惑道。 嚴銳簡短道,“研究過?!?/br> “哦?!?/br> 過了一會,雖然不想打斷嚴銳,許沅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學術文獻哪里找?” 她是真不知道,這么多年都是學校發啥她學啥,手機高中才有,電腦更是沒碰過,所以對世界的認知面比較狹隘。 “地上撿?!眹冷J連眼都沒抬。 許沅被噎了個大的。 但沒一會兒,嚴銳又說道:“用電腦上網查知網?!?/br> 許沅疑惑地用眼神詢問:怎么又肯解釋了? 嚴銳撩起眼皮看她,嘲諷道:“我怕不講清楚,你真的去地上撿?!?/br>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輕哼一聲,輕飄飄道:“畢竟有些人什么都信?!?/br> 許沅:……她并不是每個人說的話都會無條件相信!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開始做學習計劃,好確保自己在考前半個月能夠看完所有書籍,這么一安排,時間緊張到爆炸。 許沅爭分奪秒地投入到學習中,偶爾和嚴銳交流一下思路,做題做多了,人的思考方式就會固化,變得狹隘,難免會被限制住,這種限制很難靠自己攻破,只能借助于外力來打破自己的思維定式。 最理想的合作狀態,就是兩人在溝通交流中不斷擴展自己的思維,從而達到點醒自己的效果。許沅很久沒有學習學得那么爽了,看完嚴銳的解題過程,她覺得自己人都通透了,仿佛打通任督二脈一般驚喜。 在學習這件事上,嚴銳絕對是個滿分的隊友。 她提前完成了上午的學習任務,滿足地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然后看向嚴銳,已經一點了,他看上去有些困倦,在盯著筆記本出神。 可能是臉皮厚了,她現在都敢光明正大地盯著他看了,許沅不免感慨,果然臉皮這種東西,就是常用常厚。 外面的陽光正盛,嚴銳懶懶地擋了一下,“有話就說?” 許沅摸摸鼻子,有一絲絲尷尬,“被你看出來了?!?/br> 嚴銳輕哼一聲,“我是困了,又不是瞎了?!?/br> 說著他打了個哈欠,人看上去倒沒有那么冷淡了,像個人了。 “就是想問問你數學是怎么學的?有什么訣竅嗎?”許沅心癢癢,她真的好奇很久了,是她的學習方法不對嗎?為什么她數學考不到滿分?為什么她數學考不過嚴銳? “沒什么訣竅,多看書就行了?!?/br> “真的?”許沅懷疑地確認道,“多看書就行了?” 有這么簡單? “對你來說,多看書就行了?!眹冷J加了個條件。 許沅呼吸停滯了一瞬,什么叫對她來說?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這是對她實力表示認可的意思? 她居然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啊。 “要看哪些書???”許沅虛心請教。 “如果是為了競賽的話,先把這些看完弄懂再說吧?!眹览蠋煹?。 許沅微微瞪大眼睛,求知若渴地看他,“目的不同,看的書有什么不同嗎?” “嗯,如果你是為了高考的話,按照你自己的節奏學就可以了,競賽書看不看無所謂?!?/br> “如果是為了超過我的話——”嚴銳這個停頓很意味深長。 她意圖這么明顯?許沅心里咯噔一聲,莫名有些心虛,眼神也躲閃了一下,她裝傻,“???” 見此,嚴銳輕輕地笑了一下,“那你什么書都不用看?!?/br> 許沅沉默片刻,理智告訴她千萬別問為什么,讓嚴銳接下來的話爛在肚子里,可她的嘴不聽使喚,終于,她還是問道:“為什么?” 嚴銳從容地看著她,態度囂張,“因為看什么都沒用?!?/br> 阿西……就知道會是這么個氣死人的答案。 許沅深吸一口氣,大概是太陽太曬了吧,她覺得胸口堵得慌。她給自己順了順氣,打開手機搜索。 見她搜得那么認真,嚴銳難得好奇地問道:“你搜什么?” 許沅頭都沒抬,“有點心梗,搜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自救一下?!?/br> 嚴銳神奇地看了她兩眼,忍不住樂出了聲,陽光照耀在他笑開的臉上,少年的眼角似乎有晶瑩的碎光,燦爛又耀眼。 好看的,她默默盯著屏幕想。 嚴銳心情愉悅地合上書,揉了揉脖子,“我回房間查文獻換腦子,到時候找到了發你一份?!?/br> 許沅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講的是學術文獻的事。 “你家里有電腦?”許沅驚奇地問道,這么個一貧如洗的家里居然還有電腦? 嚴銳斜眼看她,“我家里只留有用的東西?!?/br> “那我……整點東西吃?”許沅本能地想干點什么,不能讓他一個人辛苦吧。 “倒也不用這么急著證明自己有用?!眹冷J似笑非笑道。 許沅:“……” 許沅順口嗆他:“那你餓死?!?/br> “你說什么?”嚴銳撩起眼皮,目光涼颼颼的。 許沅立馬慫了,“問你想吃什么?!?/br> 嚴銳凝神想了想,好像這是個什么大難題,“家里只有面條?!?/br> 許沅學他說話,“不然你以為我想整個滿漢全席給你?” 嚴銳嗤笑一聲,站起身進房了。 廚房跟客廳沒什么差別,空空如也,她在柜子里找了會,找到了鍋碗筷子,和一把碎成渣的面條,嚴銳估計是八百年沒進過廚房了,好在煤氣還有,能打燃。 她走到房間門口,原本想問問他面條是不是放其他地方了,但見嚴銳一臉認真地守在電腦前,又把話吞了下去。 算了,就幾步路,下去買。 她把門虛掩著,下樓去超市買了面,恰巧看見旁邊是個菜市場,又順道逛了一圈,買了幾個菜。 付錢時許沅不經意間一瞥,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但等她付完錢,那人又不見了。她在樓下走了一圈,沒找到,只能當是自己多心了。 她慢吞吞地爬到叁樓,進了門看見嚴銳杵在客廳中間,看著他們學習的那張桌子,一動不動。 空空蕩蕩的房間像個寂寥的墓場,他是一座遺世的雕像,荒蕪蒼涼,雖生猶死。 他看上去有些寂寞。 一個人生活,沒有家人,好像也沒有什么朋友,在學??偸仟殎愍毻?,肯定多少會有點寂寞吧。 他是以為她走了嗎? 許沅想到這兒,突然難受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刻意關上門,弄出點聲響。 嚴銳回頭看她,似乎還在剛才的情緒中,顯得有些冷漠。 外面有點熱,許沅逛了一圈回來,頭發尾端有些濕潤,黏在脖子里,上衣也汗濕了一大片,白色的布料被浸透,露出一點淡黃色的輪廓,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冒著熱氣,有種狼狽的美感,嚴銳別開眼。 許沅假裝對沉重的氣氛渾然不覺,她進了廚房,敲敲打打整得很熱鬧。 嚴銳撓了撓耳朵,臉上的冷意淡了點。 許沅先準備炒兩個菜,奈何嚴銳家的抽油煙機像是得了哮喘,半死不活地工作著,沒一會就嗆得她直咳嗽,人更熱了,頭發糊在脖子里,感覺后頸在淌水。 “嚴銳,幫下忙?!痹S沅分身乏術,不得不求助于嚴銳。 客廳傳來拖動椅子的聲音。 “幫忙開下——”許沅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腦中一片空白。 因為嚴銳徑直走進來,站在了她身后,他的雙手猝不及防地掠過她的耳廓,指尖摩擦過耳骨,輕輕地撩起了她的頭發,抓在手里, 許沅心里酥酥麻麻的,條件反射地躲了一下。 “別動,一會就好?!眹冷J沉聲道。 她好像能感受到嚴銳如有實質的目光。 許沅流了許多汗,汗液順著她凹陷的脊骨流淌,形成一道蜿蜒的痕跡,上衣被分割成涇渭分明的叁部分,若影若現,令人遐想。 嚴銳整理著她的頭發,汗液粘在手上,潮濕又粘稠,他叁兩下給許沅弄好了頭發固定住。 “好了?!眹冷J松開手,“還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后頸透了風,涼快了很多,許沅猝然回神,“沒有了?!?/br> 等嚴銳走后,許沅快速地將鍋里的菜倒出來,走進旁邊的浴室,借助兩面鏡子,她看見了自己的后腦勺,她的頭發被簡單地盤了起來,中間插著一根筆芯。 頭皮上好像還殘留著他指尖劃過的觸感。 之前只是熱,現在她是燒得慌。 作者有話說:好消息!我好像快要達成50收的小目標了,看來要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