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月琴
往后那幾天,簡沐依舊帽頻。 他協助別的科室,帶著阿金幾個破獲了入屋殺人案。 那起案件因為死亡人數太多,引起社會高度關注,而有了簡沐才能在最后三天期限內破案。他現在要做的是審訊以及后期一些零星工作。 肖甜意也忙,除了忙著寫談判隊的采訪稿,還有一兩件社會類案件在跟,還得城里各處街道跑。 但因學堂的課程已上了軌道,簡沐不再住校,倆人又回到了她的小窩。但白天時,倆人各自帽頻。 這一晚,等她餓了一天回到家時,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了。 家里亮著一盞小臺燈,橘色的光芒很溫暖,站在門口遠遠看著,那抹橘光似矗立海里的燈塔,而她是漂泊海里的旅船。 現在,這艘船終于歸航。 是他,為她點亮一盞燈。 一盞燈,等一個人。 她覺得很暖,起碼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還有人像燈塔一樣守候她歸航。 突然地,肚子咕嚕一聲。她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嘆氣。 “汪!”短短撲了過來,抱著她腿親熱地蹭蹭,然后又跑去自己的狗碗那蹦個不停。 “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喂你!”她換了鞋,把大燈開了,去給它添狗糧,“哎,我還餓著呢,就得先伺候你這個祖宗!” 她給短短加了滿滿一碗狗糧,短短吃得可歡快了,哼哼哧哧的,看起來它特別滿足。 給自己倒了杯水,正準備泡杯面吃時,她似乎聞到了香味? 肖甜意又用力吸了吸鼻子,還真的是rou香味! 她快步走進廚房,灶臺上有一小鍋雞湯,鮮香得很。她摸了摸,還有余溫。 再掀開另一面鍋鍋蓋,里面放著揚州炒飯,以及一小碟涼拌菜。她從涼拌菜里夾了一小塊晶瑩的h條狀放進嘴里,酸酸的,清爽可口,是腌h瓜。腌h瓜rou絲,這可太開胃了!再看看那碟揚州炒飯,飯里還有一小格蜜汁炙烤羊排。rou香味就是從這里躥出來的! “乖乖,想不到我弟弟這么賢惠,這么會做菜!” 她很想大快朵頤,可是又擔心他,不知道他吃過了沒有。 她給他打電話,他手機是通的,就是沒人接。 她將廚房窗打開,冷風灌進來,吹得人頭腦清醒。 她看著飯菜發了很久的呆,然后聽見了風聲里傳來了斷斷續續的琴音。 肖甜意又凝神仔細聽了一會兒,快步走出客廳,開了門往樓上走去。 還有三層就是頂層。 她沒有坐電梯,慢慢走上去。 手里的煙被她一口一口吸著,越往上走,琴聲越加清晰。 推開虛掩的門,天臺暴虐的風撞了過來。 肖甜意抱著雙手,嘴里咬著煙,倚在樓梯門邊,看向靜坐于頂層一處的男人。 夜色里,簡沐抱著一支月琴在彈奏。 風中,那個沉默寡言的堅毅男人不知道彈奏了多久。 他彈多久,她便聽了多久。 他從地獄里走來,一路腥風血雨,不懼挫骨揚灰,早不是當年那個俊秀害羞的小男孩。他早已抽筋斷骨,重換一身血rou,深沉得可怕,仿佛遇溺的人已經墜到了谷底、湖底。 她走到他面前,他鼻翼動了動,說,“你來了?!?/br> 肖甜意本就敏感,發覺他異常,她試探:“你再配上一副墨鏡,可以去扮演盲人阿炳了!” 簡沐苦笑:“那個是拉二胡,《二泉映月》。我這個是月琴?!?/br> 她在他身邊的欄桿坐下,望出外面,便是萬丈紅塵。仿佛人只要輕輕一跨,身體一輕,就飛翔起來了?!澳憔筒慌旅魈靾蠹埖禽d:首席談判官能醫不自醫,勸人莫輕生,自己卻因眼盲生無可戀跑去跳樓?!” 他嘴角勾了勾,道:“你們媒T就喜歡嘩眾取寵。隨意說出來的標題都要故意博人眼球?!?/br>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然后被他一把握住。 她發現,他的鼻翼又動了動。 他是真的看不見了。 “別裝能看了。你這樣我難受?!彼鋈灰话褜⑺麚г趹牙?,再將他頭按進她頸項里。 他吸了吸鼻子輕嗅,壞壞地笑道:“真香?!?/br> 原來,他真的就是靠聞的。 “甜意,我明天還有一整天的課,都是很重要的大課,必須去上的。我就靠你了?!彼吭谒龖牙?,滿足地嘆息。 “好。木木,我來做你眼睛?!彼牧伺乃?,還像小時候那樣安慰他。卻忘了,他早已是一個盛年男人了。 在她這里,他可以永遠如初見時。 他可以脆弱,可以放肆,怎樣都可以,因為只有她一個見過他的脆弱,也只有她一個見過他層層包裹下的柔軟脆弱內心。 天寒,風冷。他抱著月琴,從圍欄上跳下來,說:“回去了?!?/br> 他人高腿長,步子又大,走得很快。 可是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自己擔心而已。他依舊看不見,偏偏還要強。 眼見他就要撞上墻壁,她牽過他手,說,“來,扶著朕?!?/br> 她的話惹來他一聲低笑,那聲音蘇極,像羽毛劃過她耳尖。 她耳朵莫名地就紅了。 她一手牽他,一手揉了揉耳朵,問:“會唱歌嗎?” “會?!彼?。 果然沒有浪費這好嗓子。她滿意地點了點頭,“來,給爺唱首歌。唱得好,爺有賞?!?/br> 簡沐腳步一頓,反手就在她腦袋上敲了一爆栗,“還爺呢?呵呵!” 他毒舌:“爺,你有雞雞嗎?沒有吧!沒有雞雞,叫什么爺!” 肖甜意瞪他,才想起他看不見。她惱羞成怒,往他小腿肚狠狠踹了一腳,他倒好,一點事兒都沒有,卻痛得她眼淚都蹦出來了。她嚴重懷疑,她踢他的那只腳骨折了。 他伸手過來,在她頭上、臉上,肩上摸了摸,手按在她背脊后給她順氣,溫柔地哄:“好了好了,別氣了?!彼謸嵯聛?,在她腰上掐了掐。 肖甜意一怔,紅著臉道:“你這是在干嘛?jiejie便宜都占?你這小子想死嗎?” 他笑:“我看不見,不是有意的,也就瞎摸?!彼凇懊弊稚弦Я酥匾?,明擺著就是在逗她。感覺到她又要爆炸了,他討好地笑:“意,我給你唱歌好不好?你還要不要聽???!” “要!”她氣鼓鼓地答。 他抱著月琴,輕吟慢唱:“抱一支老月琴,三兩聲不成調,老歌手琴音猶在,獨不見恒春的傳奇。落山風向海洋,感傷會消逝,接續你的休止符,再唱一段唐山謠,再唱一段思鄉情,再唱一段思鄉情?!?/br> “是費翔的《月琴》,很好聽的一首老歌謠呢!”她輕嘆。 電梯里很安靜,只有他動人的歌聲,哀而不傷,反反復復都是那首《月琴》。 走出電梯時,他才說,“你一向很喜歡聽他的歌。當年你初聽這首歌時,說驚為天人,還說要去學月琴?!?/br> 那一年,她才十五歲??!她也是笑,“這么久的事了,難為你記得。我是三分鐘熱度,月琴沒學會,倒是你學成了?!?/br> “這樣好啊,以后我可以彈唱給你聽?!彼嗣^,說,“jiejie,我是為了你才去學的月琴?!?/br> 頓了頓他又說,“在金三角的那些歲月,我反反復復聽的也是這首思鄉的歌?!蔽页?,是因為我在思念你呀,jiejie……他將月琴抱緊,最后那句話卻是沒有說出來。 她心驀地就軟了,握著他手緊了又緊。 他輕笑,“到了,快去開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