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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細細盯著他,片刻后,按在腰間劍柄上的手慢慢松開。眼珠輕輕一掃,露出了一個不屑而陰冷的微笑。 原來是碎魂夢發作了。 不錯,她給他服下這等靈妙的藥后,還沒有親眼目睹過他的慘狀。這副場景是該好好欣賞欣賞,以平她看見他用那些殘忍手段傷害蒙蒙無邊怒氣。 等過一會兒,他落下無盡崖,此一生就算在黑暗中撕心裂肺痛苦如斯,她卻沒有機會再看見了。 天族眾人中只有慕落知道怎么回事,其余的人都困惑地看著慕清衡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隨即一點一點屈膝,好似支撐不住的單膝跪地。 他渾身發抖,眼眶血紅,毫無血色的唇瓣不斷開合,清風只遠遠送來幾個模糊不堪的音節,聽不清他究竟在呢喃什么。 慕清衡直直地盯著前方。 他看的清楚,蒙蒙就穿著一襲纖塵不染的流仙裙,出塵絕美,顧盼生輝,她就站在他面前,偏著頭打量他看。 她的眼眸極美,里面仿佛有水色瀲滟,輕輕一轉便是天人之姿。雪膚烏發,唇紅如血,這一生他都沒見過比蒙蒙更美的姑娘。 蒙蒙……他小心地叫她。 蒙蒙卻皺了眉。 她目光自上而下掃過,冰冷厭惡地輕笑:“慕清衡?” 是……他討好地看著蒙蒙,輕輕往前挪了兩步。 蒙蒙立刻后退,仿佛在躲避什么臟東西,旋即漫不經心勾唇,“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你眼睛里的是什么?是愛嗎?你可真夠惡心的?!?/br> 她的聲音甜美清脆,昔日聽來像柔軟的糖,能將人心都融化了。如今依然是這清甜的音色,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刀,想怎么凌遲他就怎么凌遲他。 慕清衡生生打了個顫。 他微微彎下腰,弓起背脊,像是在問她,又像是說給自己聽:蒙蒙,你說過你不會再見我了,但你還是來了……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原諒我了?一點點也好…… 沒有完整的語句,他的聲音破碎不堪,屈指可數的音節,只是毫無意義的碎片罷了。 蒙蒙還是笑:“嗯?你說什么?我聽不清?!?/br> 慕清衡喉結滾動,虔誠地望著她重復一遍,他已經說的很慢很努力,但始終無法像從前一樣游刃有余地發出清湛動聽的聲音。 不知重復了多少次,終于蒙蒙甜甜地笑出聲:“好了不必再說。原諒你……你怎么配?慕清衡,你做的哪一件事值得讓人原諒?你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你連活著都不配,還妄想得到原諒,你以為你是什么?我來告訴你,你就算死一萬次,被剁碎成一攤爛rou血泥,也只不過給這世間平添幾分惡心罷了?!?/br> 她殷紅飽滿的唇輕柔張合,花朵一般的嬌嫩可愛,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楚而緩慢。 慕清衡怔怔地聽著,灰暗無光的鳳眸里漸漸浮現一絲水色,慢慢地聚滿成珠,一滴一滴絕望地滑落下來。 他改為雙膝跪地,小心翼翼的向前伸出雙手:蒙蒙,我該怎么做你才可以少一點點討厭我?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求求你……只要稍稍少一些厭惡就好…… 他不奢望蒙蒙可以原諒他,更不敢妄求她會再對他笑,他知道這些自己根本不配擁有。 “不厭惡你是不可能的,你這樣的一個人,滿身罪孽,令人作嘔。只要一看見你,一想起你,就讓人覺得無比惡心,”蒙蒙輕輕伸出手,指尖虛空的描繪他漂亮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劃過他瘦削優美的下頜骨,“你這張臉真是哪里都讓人深惡痛絕,哪怕撕了這張皮,變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比現在看著要好受些?!?/br> 她話音剛落,慕清衡立刻慌亂地縮回手,在地上顫抖著摸索。很快,他摸到一塊尖銳的石頭,旋即拿起將尖端對準了自己的臉。 一下,兩下,三下……他不知疼痛一般,不斷地用尖銳的石尖劃破臉頰,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的手,他的衣衫,和蒼黃的土地。 可他仿佛毫無痛感般猶不知足,眼淚從眼角飛快落下,但他的目光中卻有許多歡喜:蒙蒙,這樣好些了嗎…… 人群中,天帝眉心一皺,不安地舔了舔嘴唇。 他眉頭緊擰——他不能上去阻止慕清衡,處決書是他親手寫的,生落無盡崖也是他的決定,可若看見慕清衡自殘都要心疼阻止,天族人都不是傻子,必定會懷疑這里邊有什么問題。 天帝眼眸中一片焦躁,他深吸了兩口氣,側頭冷厲地望了慕落一眼。 慕落毫不在乎沖他揚了揚下巴,露出一抹尖銳的冷笑。 懸崖邊,慕清衡對此一無所知,他看見蒙蒙冷笑一聲,直起身子:“勉強吧。你只是毀了這張臉,有什么用呀?其實我剛才不過隨口一說,你最該做的還是去死?!?/br> “真正的死。不要想著順應天帝的安排,去為我找什么兇手。即便你找到那人殺了他之后沒有茍且偷生,而是回到我面前任我殺剮,也是不成的。因為你連為我做事的資格都沒有,你就該立刻去死,死的干干凈凈再也不要回來。沒準這樣,日后過了千萬年我想起你時,心里還能少一點厭煩?!?/br> 好、好……慕清衡丟下十塊,立刻伸手探入懷中摸索那張薄薄的紙,仿佛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子,只要他又快又好的完成大人布置的任務,便可以得到一聲含笑的夸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