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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柴冠允不是一介匹夫,他必須將所有的情況了解完了才會做下一步判斷,“這他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明華疲憊地抹了把臉:“前方的貨車超載爆胎,跟在后面的車子剎不及,撞成了一團。我們的車子是跟在最末的幾輛,已經有所緩沖了……” 柴冠允粗暴地打斷他:“緩沖個屁!真緩沖了那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車子人都還活蹦亂跳的,就我大哥成了這樣!” 卓明華的聲音嘶?。骸扒闆r發生突然,我們都不知所措。等到意識清醒開始自救的時候才發現,”他停頓一下,似是在調整情緒,“……那塊鐵板可能是從前面的事故車輛上飛彈出來的,這么恰巧就……” 柴冠允沒忍住爆了句粗,爾后問道:“醫生怎么說?” “全身多處骨折、軟組織挫傷。最糟糕的是肋骨折斷傷到了肺部,所以安排緊急手術?!弊棵魅A猶豫一下,低聲說道:“先生的左腿傷得很重,可能會有后遺癥?!?/br> 柴冠允的濃眉攏到一起,粗聲粗氣道:“后遺癥?什么后遺癥?!?/br> “可能……會行動不便?!弊棵魅A不忍用‘殘疾’這個詞,事實上這幾乎已經是個定論。 柴冠允面色鐵青,嘴里不干不凈地罵道:“庸醫!全他媽的是廢物!”可縱然他再憤慨,現在也不敢貿然沖動。 手術時間遠比他們想象的要久。就在柴冠允幾乎耐性全失的時候手術燈終于滅了,許慎行被推出手術室。柴冠允亦步亦趨地跟著,直到重癥觀察室外被攔下。他忍著脾氣,“我是他兄弟,我不能進去?” 護士年紀不大,但說話很老練:“現在病人的情況不穩定,還要多多觀察。您要真為他好,麻煩按醫生醫囑、遵守本院制度?!?/br> 柴冠允無奈,只好眼巴巴地守在外面。 許慎行昏迷了兩天仍然沒有轉醒的跡象。然而資訊發達所帶來的高效信息傳輸讓市場很快產生連鎖反應。金融市場無比敏感,哪怕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帶來不可預估的損失。易筑的股票在車禍的次日開盤即大跌,直到次日才借著地產股的集體拉高勉強止住頹勢。 卓明華作為許慎行的副手在幾天里疲于奔命,累得幾近脫力。好在易筑根深盤穩,各部門負責人都十分得力,在缺少決策人的情況下也能保持日常的動作。 柴冠允這幾日都守在醫院里。從觀察室到加護病房再到普通病房,許慎行身邊沒有親人。與他血脈相連的許曉安在加拿大,而他的深愛的妻子則是下落不明。作為一個商業帝國的掌權人,他的病榻旁是如此地冷清。 柴冠允為他不值。他在安省的手下每日遞送來消息,有用的、沒用的、未經查實的。柴冠允生怕他一直昏迷,便每天挑著念一些。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是有效果,或許只能圖上心理安慰。 車禍一周后許慎行終于蘇醒過來??吹胶永甑牟窆谠蕰r他竟然扯了扯嘴角,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車禍所帶來的身體創傷讓他在短短幾天內迅速地消瘦,雙頰陷下,可眼睛卻依然明亮。過了兩天他才恢復了些元氣,面上也有少少笑容。 柴冠允松了口氣,“這次可真是嚇到我了?!彼麘猩⒌刈诓》坷锏纳嘲l上,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許慎行等他打完呵欠才問道:“有眉目的嗎?” 柴冠允像是有些不甘愿,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有價值的線索都查了一遍,沒收獲?!庇稚滤?,旋即補充道:“我剛和嶺西的老秦搭上線,也托他幫忙查。雖然嫂子往那條線走的可能性很低,不過有機會總要試著找找?!?/br> 柴冠允說話一來勁就打不住勢:“大哥,這次要是找著人了,我還是得勸你別太慣著。你越慣著她,她就越來勁?!币娫S慎行目光掃來,便訕訕地收了口。許慎行對他的容忍度很高,但是一談到那個女人,便沒有絲毫的商量余地。 出乎意料地,許慎行并沒有給他臉色看。他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后便將目光調到窗外,說:“在出事的瞬間,我以為一切都完了?!蹦菢觿×业淖矒袅缀踝屗奈迮K六腑移位,大腦震蕩意識混沌。等到身體被金屬擠壓、切割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竟然如此地脆弱。如同砧板上的rou,任憑命運宰割。 他幾乎痛暈的時候忽地想起數十年前的那個深夜,他在睡夢中被jiejie叫醒。許曉安漂亮的臉蛋上淚痕交錯,喉嚨啞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她帶他去看大哥。 剛剛大學畢業的許墨知在打工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肇事者逃逸的后果是許墨知的尸體橫陳于照明條件極差的土坡路上,被后來的車輛接連碾過。當被人發現的時候,這個年輕且意氣風發的大學生已經面目全非。 許曉安只看了一眼便吐空了胃袋,而他則是整整做了近一年的惡夢。 他閉上眼睛,想象著大哥當時或許也如同他這般無力,任憑生命力一點點從身體流出,爾后眼前一片黑暗。 他想,或許就這樣結束也好。但是他又不甘心,他還未見到她一面,怎么能輕易去死。他在混沌的意識中掙扎數日,期間曾模糊地看到柴冠允在他耳邊念書似地嘮叨,多少與她有關,于是拼著力氣從昏沉幽閉中醒來。 窗外陽光明媚,有輕快的鳥鳴聲傳來。他的聲音低緩:“可是我卻活下來。上天給我這樣的幸運……”是不是也給予他機會,讓他可以彌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