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明天早上吧，明早我再——”

    “我說今晚就今晚?！?/br>
    生硬的語氣跟剛剛抱著他的時候判若兩人。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可是順從兩個字似乎已經寫進了骨子里。許昀在原地靜默了一會兒，最終不再討價還價，彎腰抱起地上的玻璃容器。

    經過李堯遠后慢慢停下來，用很低微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說完忽然眼眶一熱。

    然后也沒敢回頭看 alpha 的反應，低頭快步往前走，直到進房間關上門才敢眨動眼睛。

    不久就聽見砰的一聲，大概是李堯遠把剩下的那壇給踢碎了吧。

    連著幾天誰也沒主動找誰，天氣也是陰雨連綿的。

    秦芝蘭有事回老家去了，家里只剩他們兩個。上班前許昀會把早飯做好擺在桌上，往往晚上回到家那些碗筷還原封不動地擺著，就像他們倆的關系。

    周三在公司，許昀向 hr 詢問宿舍的事，hr 很抱歉地表示暫時還是沒有空位，可能要再等一陣子了。

    “你很急嗎？”

    “算是吧。我現在借住在朋友家，生活不是太方便?！?/br>
    一個大男人混到現在沒房沒車就算了，連個落腳地都要求爹爹告奶奶的，的確是很窩囊。他在 hr 同情的目光中低下頭，誠懇地補了一句 “拜托了”。

    “放心我會幫你留意?！?/br>
    最遲也就到下下個月，領到薪水后日子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之后不久上司又領來一位新人，而且居然是許昀在前東家的同事，不過許昀沒什么印象。難得的是對方還記得他，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一段時間沒看到你還以為你結婚回老家了，原來是跳槽了??！”

    對方性格有些大喇喇的，嗓門也不低。周圍同事聽見以后全都表示好奇：“小許你這么年輕就結婚了嗎？對方是 alpha 還是 omega，怎么也沒聽你說起?！?/br>
    “還沒——”

    “我知道我知道！” 舊同事搶著拉近與眾人的關系，“聽說是位年輕有為的 alpha，七月份的時候訂的婚，當時許昀還跟我們分享過好消息，說婚期就是最近?！?/br>
    沒想到對方嘴巴這么大，一下子就將他的隱私公之于眾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的，許昀怕被追問原因，一時沒法坦率說出自己已經取消婚約，只能用對方最近太忙所以婚期延后的說法含糊過去。

    “那么我們晚上去喝一杯吧，算是慶祝你依然單身?！?/br>
    老同事朝他眨眨眼，他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晚上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家里照樣暗著燈。餐盒擱到廚房，進房間以后連衣服也沒脫就一頭仰倒在床上。

    自己的人生果然是夠失敗的。工作原地踏步，戀愛一塌糊涂，就連朋友也幾乎沒交到真心的。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半個月前他還傻傻地認為李堯遠算是一個，一個真心待自己的朋友。

    盡管說話總是那么難聽，行動上卻會在自己落魄時幫一把，愿意雪中送炭，這就比那些嘴上對你好的人要難得得多。

    可是經過那晚模糊的一吻，還有莫名其妙的爭執，他已經越來越看不清李堯遠其人了。

    阿遠愿意幫我，究竟是拿我當朋友還是可憐我，又或者是想要得到一些什么？盡管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再也拿不出什么。

    想到這些許昀心里很不安，干脆卷起被子，靜靜地躺在漆黑無光的房間里。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聲音，好像是李堯遠回來了。

    許昀沒有出去打招呼。

    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過來敲門。叩叩兩聲，緊接著是叩叩叩三聲。

    這樣子許昀也沒法裝沒聽見，起身去開門?？蛷d的燈已經被李堯遠打開，他蹙眉看著從黑黢黢的房中出來的人：“睡這么早？”

    “有點累，所以躺一會兒?！?/br>
    許昀沒看他的眼睛，目光始終停留在他插袋的手背，“有什么事嗎?！?/br>
    李堯遠轉開臉：“有沒有什么現成的吃的?！?/br>
    今晚沒來得及做飯，許昀自己也還餓著肚子呢。所以只好說：“沒有了，冰箱里只有幾個雞蛋，再就是我中午沒來得及吃的午飯?！?/br>
    “在哪?！?/br>
    “應該在菜板旁邊，我回來就放在那里了?！?/br>
    對方不肯離開，應該是要我來熱吧。許昀領悟地向廚房走去。

    身后一直有道目光跟隨，說不清是炙熱還是冰冷。直到他把帶飯的布包打開，把里面的餐盒拿出來，李堯遠才出現在身旁。

    “就是這些了，你看你要不要吃?！?/br>
    alpha 眉頭擰得很緊：“這就是你在公司要吃的？”

    一個水煮蛋切成兩瓣，幾片綠葉菜中夾雜著極少的rou絲，一看就沒什么營養。

    許昀卻引以為傲地笑了下：“還不錯吧？有葷有素?！?nbsp;一邊說一邊拿出筷子，將米飯跟菜都撥到一個大碗里。

    “可惜中午太忙了沒顧得上。其實樓下食堂的飯菜也還不錯啦，就是 30 塊一份不太劃算，而且也不知道廚師有沒有放花生醬?！?/br>
    他絮絮叨叨的。

    李堯遠看著他，樣子還是那么平淡無奇，性格也還是那么認命?？墒沁@樣的他，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討厭。

    “要是再便宜個一半，變成 15 塊一份就好了。那樣我干脆就不帶飯了，也蠻省事的?！?/br>
    端著碗走到微波爐前，許昀似乎就已經不怎么記仇了，忘了他們還在冷戰。

    他把碗放進去，背對 alpha 彎下腰：“自己做呢就是健康一點，而且想吃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說起來，本來我還打算帶點小菜的，不過那天——總之就算啦?！?/br>
    有些無奈又豁達的語氣，說完就站在那里守著，睫毛慢吞吞地眨動，目不轉睛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呆。

    其實在學校就是這樣，豁達到讓人懷疑他沒腦子的程度。那時候不止一個人對他表現出惡意，可是他從來不計較，又或者說他知道計較也沒什么用。

    計較，只會讓那些人更加變本加厲。一個沒能力還擊的人最好的應對方式是沉默，然后跑到無人的角落靜靜地舔傷口。

    不管是在一起時還是分手后，李堯遠不止一次后悔過自己沒有把他保護得更好?？墒敲棵肯胍嫠€擊那些人，他總是拉著 alpha 的袖子說：“算啦，算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嘲笑兩句而已又不會少塊rou。他們說我是夜壺也只是好玩而已，隨他們去吧?！?/br>
    一次算了，兩次算了，慢慢的連李堯遠自己也開始對他生氣。氣他不夠珍惜自己，也氣他懦弱，膽小怕事，總是像縮頭烏龜一樣藏在殼里。

    可是善良軟弱的人就該天生受欺負嗎？他自己不夠愛惜自己，到底是因為不想還是做不到？

    從沒有人去真正問過他這個問題，連我李堯遠也沒有。alpha 定在原地，時隔六年再一次感覺到久違的心痛。

    “對不起?！?/br>
    身后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許昀有點驚到了。轉過身去，看到 alpha 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卻并沒有逃避或是推翻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那天晚上是我不對，話太重了，也不應該拿你那些吃的出氣?！?/br>
    “沒、沒事?！?/br>
    許昀結巴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這回輪到他躲開視線：“多少錢我賠給你?！?/br>
    “不用了，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值錢……”

    他只能板起臉不大高興地堅持：“別推來推去的，又不是外人?？禳c，說個數?！?/br>
    不是外人，那就是親近的朋友了。

    許昀一陣窩心，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白天那種難捱的感覺一下子消失掉。

    第15章 耐看

    那兩壇腌菜的錢到底還是沒賠，不過李堯遠周末買了一大堆吃的回家，算是彌補之前的過失吧。

    “你那個新公司怎么樣？” 吃飯的時候他問。

    “嗯…… 還算不錯吧?！?/br>
    許昀認真地回想了一下。

    待遇方面雖然差一點，但新公司的辦公環境更好，同事之間的關系也更融洽。尤其讓人欣慰的是茶水間足足有四臺微波爐，中午熱飯再也不用排很久的隊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那位舊同事了吧，哎。

    自從那位唐某入職之后許昀的社交壓力就大了好多，中午常常被邀請一起吃飯不說，下午還經常要喝唐某請的下午茶，拒絕無效只能每周都硬著頭皮回請。

    除此之外對方的八卦屬性也讓他格外頭疼。有好幾次都想讓對方別再替他宣傳結婚的事了，可是唐某完全沒有眼色，依然在一幫同事面前給他推薦蜜月目的地，而且說話的時候還眉飛色舞的，害得他最近都不太敢跟大家一起吃午飯。

    見他含著筷子發呆，看上去一副神往的樣子，李堯遠哼了聲：“又在新公司物色到什么值得下手的人了？”

    “嗯？”

    許昀放下筷子，反應過來以后簡直無奈：“我才上班三周而已，連人都還認不全。再說我哪有你說得那么饑渴?！?/br>
    “難說?！?nbsp;李堯遠伸腿弄開示圖要上桌的懷特，狀似無意地關心，“腰呢，腰又是怎么閃到的？”

    “幫忙搬水的時候閃到的……”

    “哼，我看你還是少在公司出點風頭吧，免得出丑?！?/br>
    真是的，隨他去講。

    許昀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問：“還要吃嗎？我再幫你盛點米飯吧?！?/br>
    “飽了。一會兒我要去趟店里，碗筷你收拾一下，太辛苦就留給我晚上洗?！?/br>
    這里要說到 alpha 一個難得的優點了，那就是從無優越感。他懶歸懶，生活中倒是并不端著架子，更不會真把許昀當傭人之類的。

    雖然許昀是完全不介意的。本來就是來朋友家里借住，當然要盡可能地多做事，求一個心安理得。

    “還有，今天給懷特開個罐頭，免得它饞得到處流哈喇子?！?/br>
    許昀唔了聲：“可以是可以，不過我那天檢查過柜子里那些吃的，配方是還不錯，但都不是很適合懷特的年紀。它還是條幼犬，最好不要吃太多成年犬的零食罐頭，運動量不夠很容易發胖的?！?/br>
    “那你去買適合的?！?/br>
    李堯遠做人太粗枝大葉，論起對懷特的細心實在比不上許昀。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擺在桌上：“刷我的卡?！?/br>
    “不用不用，有兩個價廉物美的寵糧牌子，你要是信得過我就交給我吧?！?/br>
    “別啰嗦來啰嗦去的，拿著?！盿lpha 皺起眉，“這張卡沒密碼，以后買日用品也直接劃，我懶得跟你一筆筆算賬?！?/br>
    “那好吧?！?/br>
    頭一回見識到沒密碼的信用卡，許昀也沒什么概念，更不會去關心它的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