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寒冬臘月千里冰封，可那香氣，卻依舊能夠被嗅覺清楚地捕捉到。

    蓁蓁抬眼一笑，“我們回去吧?！?/br>
    ……

    誰知，就是離開了這么一會兒，姚南枝就不見了蹤跡。與之一同不見的，還有玄香。

    馬車倒在路邊，輪子尚且在轆轆轉動，車體卻被破壞得十分嚴重。

    幾個護衛尸橫遍野，地上灑落的血跡還冒著絲絲熱氣。

    很明顯，就在方才，此處經歷了一場搏殺。

    卻能做到沒有半點聲響……

    蓁蓁面沉如水，手指放在唇邊吹了個呼哨，半晌沒有人回應，難免感到驚駭。

    難道帶來的暗衛，也全軍覆沒了不成？

    不可能！暗網的人個個武功絕頂，這次她足足帶了三十人，就是十個瞿越，都不可能突破保護圈，悄無聲息帶走姚南枝，是誰能做到如此……

    思緒正混亂之際，從密林之中，忽然傳來窸窣之聲。

    “娘娘退后?！庇〕喊蝿?。

    卻見一黑衣人踉蹌著沖他們走來。

    還沒走到面前，便體力不支跪在了地上，口中鮮血狂涌，

    “娘娘……南枝公子他被……被劫走了……”

    “何人？”她急聲道。

    “廣寧侯！”黑衣人吐出三個字，就倒地不起，再沒了聲息。

    后背插著一支羽箭，汩汩流出血來。

    印朝暮蹲下，指尖抹上那血，用指腹搓了搓，凝眸分辨，“斷腸散?！?/br>
    一種劇毒，人中此毒，不出半刻鐘便會斃命。

    蓁蓁心中卻是翻涌。

    廣寧侯？他沒有死？！

    “若是廣寧侯劫走了姚南枝，他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當務之急，應當是去搬救兵?！?/br>
    “慢著?！?/br>
    蓁蓁看見那暗衛手中緊緊攥著什么東西。

    印朝暮用力掰開他的手指一看，發現是一個紙團。

    薄薄的紙張展開，雪水將墨化得模糊一團，個別字辨認不清。

    上面寫了什么？

    印朝暮手下用力，重新將紙揉成一團。

    沒什么。

    蓁蓁狐疑不已。

    印朝暮看她一眼，又補充了一句，“都花了，看不清?！?/br>
    蓁蓁這才作罷。

    她皺眉思索，“姜遠道帶走姚南枝，必然是賊心不死，意圖再起反心?！?/br>
    “他會將人帶到哪里去？臨清？不對，他元氣大傷，手中沒有多少兵力可用，而且，臨清早就被姚玉書牢牢控制……”

    旁邊的人，卻輕聲吐出三個字。

    “南星洲?！?/br>
    印朝暮眉心擰緊。

    那紙上分明寫了八個大字，故影故人，故地重游。

    ——想來，是要做個了斷吧。

    蓁蓁詫異看去，印朝暮卻垂著眼眸，唇瓣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蓁蓁順著他的視線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鞋襪都濕透了。

    腳趾凍得僵硬，幾乎都沒有知覺了。

    印朝暮嘆了口氣，他蹲下身，將后背對著她。

    “微臣送娘娘下山?！?/br>
    蓁蓁沉默了一下也沒有忸怩，趴上了他的后背。

    男子毫不費力地將她背起。

    他聲音悶悶傳來，“此次是微臣護衛不力。等送娘娘回宮，微臣即刻啟程去往南星洲，一定將姚南枝完好無損地帶回?！?/br>
    蓁蓁卻是盯著他后頸。

    那處的肌膚，如同象牙般的冷白，幾縷烏黑的發絲黏在上面。

    摟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微緊，她的嗓音幾乎貼著耳邊響起，“印將軍脖子上的膚色倒是白皙，竟讓人看不出是那日曬雨淋的將軍了?！?/br>
    “娘娘?！彼暰€微沉。

    蓁蓁一笑，“好了，不打趣你了。南星洲，唔，好地方。那便去一趟南星洲吧?！?/br>
    她語氣里的笑意愈發明顯，“本宮讓人給皇上帶個口信，就說本宮與印將軍私奔了?！?/br>
    “……”印朝暮額頭青筋一跳。

    他忽然松手，把她從背上放了下來，“前面的路不大好走，只有委屈娘娘步行了?！?/br>
    看著前邊那個，大概拳頭大小的坑洼，蓁蓁默了一默，認同道，“確實不太好走?！?/br>
    “……”

    她咳了一聲，“皇上一眾佳麗，本宮倒是不擔心他會在宮中無聊。左擁右抱，也不會思念本宮。不如，本宮傳信說，要在岐山道觀中小住一段時日?！?/br>
    她沉吟著，“印將軍覺得如何？”

    他隔了好久才說，“娘娘考慮周全?！?/br>
    ……

    從燕京去南星洲，要走很長一段水路。

    一進船艙中，與緊緊抱著包袱的印星星大眼瞪小眼，蓁蓁驚訝，“你怎么也……”

    星星驚喜地叫道：“娘娘！”

    她一把將蓁蓁抱住了，“嗚嗚嗚，星星終于見到娘娘了！”

    對上蓁蓁困惑的眸光，她解釋道，“是我央哥哥帶我一起的，”她鼻子一抽，眼淚汪汪，“當初我們三個一起來的燕京，當然也要一起回去啊?！?/br>
    她兇巴巴地說，“你們怎么可以偷偷回去，不帶上星星呢？”

    蓁蓁點了一下她額頭，“帶吃的了嗎，我好餓?！?/br>
    翻開星星的包袱，果然是美食薈萃，出門帶上印星星準沒錯。

    “哥哥怎么不與我們一起吃？”星星往嘴里塞著烤雞，一邊掀開簾子，探頭出去。

    “莫讓冷風進去了?！币恢还枪澐置鞯氖趾鋈话醋∧呛熥?，印朝暮彎腰說道。

    ……

    夜里，蓁蓁感覺到額頭被人用手背觸碰著，似乎在試她的體溫。

    她朦朧地睜開眼，往他肌膚上貼了貼，那冰冷的溫度讓她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那只手一頓，緩緩拿開了。

    蓁蓁并不計較印朝暮這有些逾越的舉動，大概是把她當成星星了吧。

    看著那滿臉通紅，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女，印星星急得不行。

    他們這一條船在水面上孤零零的，船上又沒有大夫，距靠岸還要好些個時辰，誰知道蓁蓁怎么喊都喊不醒，似乎是發起了高熱。

    “哥哥怎么辦??！”印星星急得直掉金豆豆。

    她拽著印朝暮的袖子，緊張兮兮，可誰知他看了一眼，卻將袖子從她手里輕輕地抽走了。

    他彎下腰，把手放在那昏睡著的少女額頭上，卻是皺緊眉，似乎試探不出溫度。

    他又低下了頭，將眼皮貼在了少女的額頭上，好像在對待一個小孩子，那樣地憐惜。

    一向大大咧咧的哥哥，露出那種神情，星星倒抽一口涼氣，驀地捂住了嘴巴。

    不會吧。

    哥哥難道對娘娘……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水?！?/br>
    直到那人又重復了一遍，星星猛地回神，“哦哦，水?！?/br>
    她把水囊遞了過去。

    印朝暮熟練地浸濕手絹，然后折好貼放在少女的額頭。

    他伸著袖子，給她將耳后的汗水一一擦去。表情看上去有些猶豫，卻是輕輕別開臉，小心翼翼地將少女的衣領拉開了一些，然后將她的手都掖進被子里，以免有風透進去。

    “你要留在這么？”

    等星星回過神，那人已經站在了簾子那里，淡淡地問道。

    星星翻了個白眼，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船艙里面太悶了，她也待不住。

    她低著頭憤憤不平，怎么自己生病的時候，哥哥就沒有這么照顧過她呢？真是厚這個薄那個！

    她的碎碎念吸引了印朝暮的注意，“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