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淡金的眼瞳里落了笑意，“我會陪著你的?！?/br>
    他能做的，也只有陪伴而已。

    “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小爺這個人呢，為朋友兩肋插刀，義不容辭！”

    他威風凜凜，手按著腰間的佩刀。那上面繪制著青魚紋，正是二品帶刀侍衛的象征。

    他功夫好，皇帝很是賞識他。

    不過，比起瞿越來，想必是差一些的。

    蓁蓁也笑了，輕咳一聲，提醒道：“你這個樣子在我面前便算了，只是皇上跟前，你多注意著些?；噬纤?，不是表面上看著那么好說話的?！?/br>
    印朝暮人看起來傻，但也不是缺心眼，他看了蓁蓁一眼，鄭重道：“我記住了?！?/br>
    蓁蓁放心了。

    “蓁蓁，你累嗎？”他忽然問，像是隨口那么一說，“要是累了，我們就回南星洲去?；蛘?，去小月洲，你不是說，那里有你的朋友嗎？”

    蓁蓁笑了笑，一入宮廷深似海。如今深陷棋局，再想脫身，就難了。

    她道，“好啊。等結束這一切，我們就回去，繼續做我想要做的事情。你也可以當你的大俠，行走江湖，懲惡揚善?！?/br>
    印朝暮一怔，迎著日光，笑得無比燦爛，“你記得就成?！?/br>
    他嘟囔地說，“不過，就算不離開，我當一輩子的侍衛守著你，也沒有什么?！?/br>
    “為什么？”蓁蓁不禁有點怔。

    印朝暮撓頭，“大概是因為上次吧，你摘長凝的時候，沒有讓我摘，還騙我說，說……”

    他臉都紅了，撓了撓鼻尖，“咳咳，后來你中毒了，我才知道，你只是不想讓我涉險。我當時就想，你這么好的姑娘……你這么好的朋友，我印朝暮交定了?！?/br>
    他也知道，上回那個擁抱，其實什么都不是。

    蓁蓁莞爾，“你以后要是后悔，不想當侍衛了，隨時跟我說一聲?！?/br>
    ……

    芳華宮內，蓁蓁挽起袖子，點起了燈。

    她知道，白雨漸幾乎每日都會到附近來。

    她是故意不見他的。

    不過，晾著他這么久，最近，是不是可以收線了……

    殿內昏黑，伸手不見五指，即便點起燈，也不過是照亮了眼前一片。

    忽然，她聽見一道清淺的呼吸聲。

    蓁蓁轉頭，猛然發現黑暗中，原來一直站著一個人。

    “蓁蓁?！?/br>
    白雨漸的聲音響起，他從黑暗中走來，燈光勾勒出他清冷的輪廓，蒼白的臉龐上，一雙桃花眼漆黑深邃。

    “我等了你五個時辰?！?/br>
    他垂眼盯著她看，呼吸有些冰涼，“你去哪里了?！?/br>
    “我啊，”少女將手背在身后，甜甜一笑，“我去看杏花了，那的杏花開的特別好?！?/br>
    “是嗎?！?/br>
    他忽然俯身，眼眸微垂，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可是你身上，沒有杏花的氣味啊?！?/br>
    第46章 046   你報復成功了

    蓁蓁聽了卻沒有一絲慌亂, 她退后一步，這種避之不及的態度讓他的眸光愈發暗了下去。

    “你去見了印朝暮?！彼Z氣很是篤定。

    “你都看到了?！?/br>
    蓁蓁平靜道。

    白雨漸笑了笑，唇角的弧度疏離淡漠。

    “不是答應了，不去找他了嗎?！?/br>
    “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嗎？”蓁蓁奇怪地歪了歪頭, 淡淡燭光中, 少女的神色純潔無暇, 眸中水光粼粼，卻分明帶著一抹輕視。

    他一怔。

    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就像是挑釁般地低聲說道，“白大人, 您是君子, 守諾重信?？墒?，我不是啊，我說不去找別人, 那都是騙你的?！?/br>
    “你怎么就, 相信了呢？”

    她笑得很甜，很滿意他這副強壓怒火的模樣。

    “為什么呢？”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不是喜歡圣上嗎，既然喜歡圣上，又為什么要找他？”

    “因為他可以見到圣上啊?！?/br>
    她笑著解釋道, “他是御前侍衛, 肯定可以時常見到圣上。我接近他，就可以隨時知道圣上的近況了，”

    她輕輕說著，笑著，眼里充滿了思念之情，“就算見不到也沒有關系, 我不會忘了圣上的?！?/br>
    “可是，你我有了肌膚之親?！?/br>
    白雨漸臉色有些蒼白，他說這句話時，盯著她的表情。

    “肌膚之親？”少女的臉上漫開了驚訝，她睜圓了眼睛，“那又算什么？”

    算什么？

    他嘴唇抿得死緊。

    “難道，白大人在乎嗎？”

    她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原來白大人也不能免俗，竟是在乎貞潔與聲名之人？”

    “那種東西我不在乎！”

    白雨漸厲聲道，垂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發抖。直到少女好奇的目光投過來，他才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他的下顎緊繃著，喉頭如同堵住一般，難受得緊。靜靜盯著她看了好一會，臉色慢慢恢復成一慣的冷漠。

    他轉過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卻放在那里沒有喝，他垂眼靜靜地看著茶盞，燭火恍惚中，臉色看上去有些陰郁。

    “白大人，我想你可能誤會了。那夜，你說要娶我，可是，我并沒有答應要嫁給你呀?！彼孟窀惺懿坏剿娜魏吻榫w，依舊甜甜地笑著。

    “這宮里多好啊，若是能夠得到皇上垂憐，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br>
    “可是，皇上從沒有來看過你?！卑子隄u一字一句地說。每說一句，他的臉色便更白一分，大抵，他也知道說出來的話，不過是傷人傷己。

    “他心里只有魏貴妃?！?/br>
    她似乎一僵，旋即揚起臉，受傷的情緒深深掩在眼底，“那又怎樣？”

    他一怔。

    “皇上喜歡誰，是皇上的事?？墒俏蚁矚g皇上，是我的事，白大人，你懂不懂這其中的區別？”

    “正如尾生抱柱，至死方休?！?/br>
    她的笑容如此美麗，宛如月光下開放的幽曇，卻是獻給另一個男子，“就算皇上把我趕到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我還是喜歡他。我愿意給他侍寢，為他孕育后嗣，為他費盡心思、不求回報。只要他一句話?！?/br>
    “你難道覺得碰我一下，我就要嫁給你了嗎？”

    “白大人，您真可笑?！?/br>
    她字字如刀。

    “就算你說你認識我，可是我現在不記得你了，你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我為什么要跟一個陌生人在一起，一生一世呢？”

    白雨漸張了張口，道：“是你來招惹的我?！?/br>
    蓁蓁的嘴角收了回去，整個人看上去懨懨的，“那行，我后悔了?！?/br>
    一句話，像是利刃般狠狠地穿透了他的心。

    他喉嚨里嘗到nongnong的血腥氣。

    她怎么可以，在引誘了他，讓他深陷其中后，

    輕描淡寫的一句，后悔？

    她怎么能？

    “……蓁蓁，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他臉色蒼白，很輕很輕地說。

    嘴唇褪去血色，他忽然笑了起來。

    “如果是，那你報復成功了?！?/br>
    他嗓音低啞，哪里還有半點冷靜自若。

    蓁蓁看向他扶著桌案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根根分明，好似是忍耐到了極致。

    他覺察到了她的視線，將手放開，掩在流云般雪白的衣袖之下。他垂著眼看她，“可是，至少，你還留著比翼佩?！?/br>
    “你看到它，會難過，”白雨漸蒼白地說著，他試圖找出那些證據，那些她對他不是全無感情的證據。

    “你對我，并不是全然……無情。對不對？”

    誰能想到，他也有問出這些話的一天呢？

    “沒有，那些話全都是騙你的?！?/br>
    蓁蓁不耐煩地說道，抬眼看著他。

    他不明白，為什么她會有這么冷的眼神。

    這么冷，好像是一塊永遠都捂不暖的冰。

    她清清楚楚地說，好像給他判了死刑：“白大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你?！?/br>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眼尾再度傳來熟悉的疼痛，可他不作理會。